因为不够世俗,赵熙从不过问他的工作,他的身家,坦白说,她根本不在乎,她只想知道他的习惯,他的喜好,比方说最爱吃的食物,起床入睡时间,爱看什么样的电影,读过哪些有趣的作品,将来想住在哪里,最让她全神贯注聆听的是……喜欢哪一种女生?
每一种问题都构不上思考上的压力,得到答案后她总是眉开眼笑,细心地记在本子里。每一回见面,她的心情仿佛像是要远游般雀跃,说起话来鲜活有趣,他的生命里没有驻足过这一类的女生,不需谎言,不需矫饰,只须单纯的面对。
繁重的工作中,他逐渐期待下一次的见面,逐渐想多看到那张喊他大哥的脸,逐渐地他不清是赵熙吸引了他,还是宋伊人在召唤他,他终于还是走向她。
“快到了吗?还要多久?能不能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两个钟头的车程里,除了喝水,她没有停止说话过,仿佛只有说话才能将全身涨满的兴奋做部分的宣汇,否则过多的快乐让她失控,失控的她就想找个喜爱的人拥抱,而她宣爱的人就会……
“你太吵了,能不能让我专心开车?我已经错过了一个交流道。”方向一转,车子岔进右线道,滑下交流道。
她伸伸舌头,伸手调整电台音乐频道,不再出声。
她喜爱的人绝不会欣然接受她稍微越矩的表达,百分之百肯定给她个软钉子碰,因此,当今天碰了面,他突如其来地宣布要带她到某个地方进行周末一日游,她非常辛苦地克制了欢叫的冲动,迭声问他:“真的?什么地方?远不远?就我们两个?”
就他们两个,其它的问题但笑不语,卖她关子,她不敢告诉他,她其实并不介意,什么地方都好,她两个星期没见到他了,这个出游真是个好奖赏,美中不足的是她没有心理准备,穿了过于端庄的小洋装,举手投足不是太自在。
避免他分心,她开始吃着休息站买来的洋芋片,不时看上他几眼,车子转进省道,沿途各种形式的房舍在田野间和路边错落着,只有接近小镇才密集起来,但过境不很久,又是山峦连绵,云低天阔,越接近目的地,他越沉默,几乎不再聊天。
天气不算太好,游伴不是太积极,附近也没有太有趣的观光景点,她的游兴丝毫不减,光想像着将和他有全新的交集,就甜在心里。
车子在通过一道大转弯后,慢慢停靠在路边一棵开满白花不知名的大树下。
没有路标,缺乏指引,她想不通这平凡无奇的一片山景有什么观赏价值。
察觉她的迟疑,他替她解开安全带,给予答案,“下车吧!就是这里,我带着你走。”
他带着她走,她重新绽笑,跳下车,不需她厚颜主动,他自然牵起她的手,左右观察了一会,走向一个杂草丛生,难以辨识的山林小径。
前进不到十公尺,她立刻体会出他为何要搀扶着她;这山路乏人问津不知多少年了,若不靠他拿着一根临时捡来的树枝挥开横生的路障,简直寸步难行,难行不打紧,有他开路不成问题,糟在她身穿洋装,小腿裸露,茅草一扫过,刮痕数条留下,刺痛无比还有那赶不完的无数蚊蝇,争先恐后叮咬她的肌肤,让她一路拍打声响个不停,狼狈极了。
“对不起,累了你,是我没想清楚,这里变太多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一脸歉然。
“没关系,挺好玩的。”她努力挤出无所谓的笑容,一边击打手臂的小黑蚊。
“很久以前这条路很好走的,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经过这里。”他不经意道。
原来是旧地重游啊!这个地方对他具有特殊意义吗?
她忍着不适,举头环视四面景致,越深入里面,林相越迷人,山风一波波拂面,草与树的气息沁鼻,左手边的坡地一片野花如火如荼蔓延,美得惊人,耳边是虫鸟相互争鸣,平时只有在书中和影片中才得一览的自然经验,竟在这晨亲炙了。
她忽地停顿不走,捧着胸口,微皱着眉。
“怎么了?”他回头问。
“感觉怪怪的,好像~~”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他神情有点紧张,忙说:“没事,我们走吧!”
走动间,她不停深呼吸,一缕缕初夏气息渗进体内,不停扰动她的感知深处,她眺望前方,就要转弯,她突然脱口:“快到了--”
“你说什么?”他遽然问。
“我--”她缩了缩肩,指着前方,“我说,快到了,对不对?”她说错话了吗?
他安静地看了她几秒,表情难测,掉转头继续走,“对,快到了。”
才转了弯,她便看到尽头处有一道突兀的围墙,围绕着一块篮球场和几排陈旧的校舍,她低喊:“是学校耶!大哥念过的学校吗?”
他放开了她,停在围墙前,那一块旧塌口早已消失,修蓦得不着痕迹,而且上方多了一道铁线围成的刺篱,墙内凤凰木依旧挺立,树身更形粗壮。
他先行翻越,抵地后,放开两臂道:“下来。”
“探险吗?”她露出好玩的表情,不假思索往他身上跳,他抱个正着,发现她出奇轻盈,她趁隙勾住他的颈子,咋舌道:“我们好像小偷喔!”忽又惊愕一喊:“糟!我裙子好像裂开了。”
两个俯首探寻,果真在后摆处裂了一条缝隙,是让墙上的铁刺勾破的。
他脱下薄外套,替她在腰间围了一圈,用袖管打个结,“这样就没事了。”
她再动手打一次结,确定安全紧缚着腰,噙着甜笑,跟着他走。
穿越了无人的篮球场、刚翻新过的校舍,摸不清他想做什么,天气却转为阴沉,有山雨欲来之势。
“我们要去哪里?偷考卷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他再次转头注视她,同样带着令她不解的神情。“--你怕吗?”
“不怕。”她耸肩。他是多么另类的男人,约会做的事如此与众不同。“不过我猜,我们进不去的,门窗应该都上锁了。”
“喔?你确定?”他绕到一处侧花园,站在一列玻璃窗下,低头想了想,看着她道:“都上锁了,我们就进不去了,但是我很想进去,因为可以听你弹琴。”
“有琴啊?”她乍喜,踏脚看进窗子,面庞贴着玻璃,“真的耶!”她退一步,打量着十多扇紧闭的玻璃窗,忽然伸出手,触摸最靠墙的那一扇,往旁一推,窗子应声而开,她拍手大笑,“哎呀!猜对了,这扇没锁,爬进去吧!”
他心坪然一跳,一阵晕眩,说不出话,眼角余光瞥见教室另一侧有人影,他将正要跨窗而入的她扯下来,低声说:“有人,大概是警卫。”
两人矮蹲在窗下、她掩着嘴不敢出声,心里爱极了这种冒险游戏。
“快下雨了,我们不能久留了。”警卫走远,他看看天色判断,起风了,风里饱含湿气,很快就会降雨,他不能让她受凉。“走,回车子那里。”
她有点失望,不得不听从他,两人飞奔在校园内,才辛苦地跨出围篱,豆大雨点便相继落下,毫不给喘歇时间。
多了雨势,前路难行,走走停停,只到中段,全身已然湿透,他忽然屈身蹲下,说道:“我背你吧,这样比较快。”
她俯视他,抹不尽的雨水频遮视线,她轻轻往前靠,他感应到了她的体重,反手撑持住她,迈步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