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为王府太过於倚赖雅图的缘故,所以在嫡福晋病体未愈前,庆郡王始终不敢替雅图谈婚配大事。
雅图今年已经年满二十了,辰兰其实打从心底很替她担忧,因为额娘染的是肺风痰喘之疾,要将病养到痊愈的时日并不算短,倘若因为这样而让雅图的婚事一年拖过一年,对雅图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雅图生来就是男子,便不会有人担心这个问题了。
可惜,她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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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格格,『四喜班』到了,全在花厅候著呢,是不是吩咐安总管过去安置他们?」小丫头鶯儿过来回话。
「不用,我亲自过去。」雅图正在账房内对帐,低著头拨动著算盘珠子。「你请他们先等等,我把帐对完了就过去。送上茶点心好生侍候著,别怠慢了人家。」
「四喜班」是她花了重金请来的,她得亲自去瞧瞧这个戏班的人物模样,特别是那个让辰兰神魂颠倒的莲官。
「是。」鶯儿转身出去。
随后,大总管安福走进来,拿著牌子向雅图支领银两。
「四格格,下房死了一个小丫头,奴才来请领些银两好发丧。」
「哪一个死了?」雅图愕然抬头。
「铃儿。」安总管回话。
「铃儿?」雅图思索著,印象中是每天扫天井大院的小丫头,模样生得极美。「她为什么死了?」
「是……落井而死的。」安总管眼神闪烁。
「落井?」雅图感觉铃儿死得古怪又突然,其中必有蹊蹺。「说清楚。是落井?还是跳井?」
「四格格……」安总管面有难色,苦笑道:「您这么问奴才,奴才实在不知道呀!」
雅图慢慢合上帐,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拿钥匙开了柜门,从抽屉里取出一袋银子。
「铃儿是不是在柴房劈柴老刘的女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问安总管。
「是,四格格记性真好,铃儿正是老刘的女儿。」
雅图轻轻一嘆,又多取出一袋银子。
「这里有二十两,十两给铃儿发丧,十两就给老刘吧。」她把银子放在桌案上,往前轻推。「你去跟老刘说,让他节哀顺变,就说是我说的,只要他一日活著,王府就不会少他一口饭吃。」
安总管捧起两袋银子,感动地深深嘆口气。
「是,四格格真是菩萨心肠,奴才这就去。」说完,转身欲走。
「等一等。」雅图出声唤住他。「安总管,我要知道铃儿究竟是怎么死的。一个才十四、五岁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忽然间死了,你难道都不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吗?」
安总管微愕。
「四格格,下房里受不了主子打駡的小丫头多的是……」
「那就验清楚她身上有哪些伤?打駡她的主子是谁?只要是咱们庆郡王府里的人,不管她的身分多低贱,我都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雅图盯著安总管那张半笑不笑的尷尬脸。
「四格格,那万一……铃儿是被人逼的呢?」安总管含糊地说道。
雅图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深深地吸了口气。
「若是有人逼的,我也要知道是谁。倘若真是主子爷干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轻易饶恕,定要禀报王爷严惩,我绝不容许王府里闹出这种骯脏齷齪的丑事!」雅图有著过度好强的自尊和要求绝对完美的严苛脾气,无法容忍安总管话中的「别有所指」。
「四格格,您当真……要追查个水落石出吗?」安总管极小心地看著她。
「你怕什么?」雅图察言观色,怀疑安总管早已知道内情。
安总管被她问住,低头支吾著。
「奴才……当然怕呀!得罪了主子,奴才这饭碗可就捧不住了。」
「有王爷和福晋在,你有什么好怕的?瞧你怕成这样,莫非是大阿哥干的?就算是大阿哥干的,他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不是大阿哥!四格格,跟大阿哥无关哪!」安总管吓得连忙摇手。
「既然不是大阿哥,那是谁?」雅图挑眉低问。
「是……」安总管急得脸色发黄。
「你若知道实情就老实说,否则你的饭碗会摔得更快些。」雅图神色平和地笑望著他。
「……是四阿哥。」安总管已经吓出一身冷汗了。
「绵怡?」雅图惊愕地瞠大眼。
绵怡是庶福晋孙佳氏所生,今年才刚满十四岁,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弟弟居然是逼死铃儿的真正祸首。
「四格格,若没其它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看到雅图脸上震惊的神情,安总管心急得想脱身。
「安总管。」雅图深深吸气,半晌,平静地开口。「你去给绵怡传话,让他今晚用过晚膳后到我这里来。」
「四格格,您可别供出奴才……」安总管害怕得快哭出来了。
「你当我是什么人!」雅图动了气。
「是,奴才该死、奴才多嘴……」
「你把话带到就行,其餘的话不用跟绵怡多说。」她忽然想起「四喜班」仍在花厅等著她安顿,便急急地往外走。
「四格格,那万一庶福晋问起了,奴才该如何回话?」安总管哈著腰,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身后。
「就说我有东西要赏他。」她淡淡地说道。
「是,奴才明白了。」安总管躬身退了开去。
雅图慢慢穿过角门,过了穿堂儿,刚来到花厅,就看见花厅门外站了十几个衣著簇新整齐、模样标致乾净的少年。
「你们都是『四喜班』的伶人?」雅图微仰头,浅浅笑望著眼前这些比她高出约莫半个头的清秀少年。
「是。」
少年们呆呆地看著身穿银鼠对襟短袄,围著黑貂鼠风领的娇贵女子,姿态雍容大方地与他们说话,个个恍若失了魂魄。
「天冷,怎么不在花厅里坐著等,却要站在屋外受冻?」雅图带著笑问。
少年们你看我、我看你,羞怯得不知道如何回话。
「四喜班」班主听到雅图说话的声音,急忙走出花厅,一脸望穿秋水的殷勤状,朝著雅图便跪倒。
「小民朱荣仙给格格请安!」
少年伶人们见班主跪倒,也纷纷跪叩请安。
「起来吧,对我用不著如此多礼。」雅图笑著走进花厅,她没想到花厅内还有一个人,而且还趴在桌上睡著。
「格格恕罪,莲官因染了风寒,所以精神不振,小的立刻把他叫醒……」
雅图轻轻「嘘」了一声,示意班主别吵醒他。
听见这人便是莲官,是名震京城、让大姊辰兰倾心著迷的莲官,雅图不禁心生好奇,悄悄走近细瞧。
他身上穿著狐皮袄,领口有一圈雪白狐毛遮住了他鼻梁下的半张脸,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他的眉目细緻,肤色光洁,即便睡著,也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雅图心中掠过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曾经在哪裡见过这个人。
就在雅图看得出神时,小丫头鶯儿提著一壶热茶走进来。
「格格,竹子院已经都打扫好了……」
鶯儿的声音惊动了熟睡中的莲官,他睫毛闪动了一下,缓缓睁开双眼,赫然与雅图四目相接,两人同时呆愕住,怔怔地无法反应。
「莲官,你醒了,赶快起来见过四格格!」班主连忙低声催促。
莲官缓缓抬起头,目光仍盯在雅图的脸上。
雅图不知为何竟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自小她受下人请安跪叩习惯了,没想到莲官那双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双眸竟让她感到异样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