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久母亲病逝,原因是爹另结新欢,娘因而抑郁而终,娘的死让外公大怒,爹这也才惊觉自己犯下大错,他是深爱母亲的,可惜一时的迷失,教他失去了最爱的人,他受到良心责罚,将那令母亲心碎的女人逐出家门,也对愤怒的外公承诺,当我成人后所生下的碧眼娃儿会是裴族的新王,他愿意让这娃儿被带回裴族抚养。」
「失去女儿的悲痛,你外公愿意如此善了?」她很怀疑。
「外公当然不愿意,他想带回我,也想将爹挫骨扬灰,可惜我神人的身分在东霖国无可取代,倘若失去我,势必引起东霖的恐慌,而且娘死前曾表明,回不回裴族以我的意向为主,外公曾亲自来到东霖问我的意愿,然而我在东霖出生,熟悉的是东霖的土地,所以拒绝回到裴族当传人。
「外公在得到我的回答后,才黯然失望的接受爹的承诺,当我生下碧眼之子,便带回裴族,成为哈设王的传人。」
「原来如此……你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娶我?」她果然是一个生子工具。
「没错,一开始是这样的。」他愧疚的承认。
兰礼秋抿了抿唇。「所以明明说的也没错,你与她是兄妹,怕近亲生出的娃儿有缺陷,这才找上我借腹生子……」她不愿再提起这件事,但内心的痛楚却无法停止,委屈难堪的泪,颗颗晶莹地落下。
他蹙紧了眉头。「你在说什么?生子之事绝对与明明没有关系,我并非因为她才与你成亲的!」
她仰头望向他焦急想澄清的脸庞。
「别说你与明明没什么,好歹你曾经爱过她。」她的口气中有着一股落寞。
「我并没有爱上她,但我不否认有那么短短的时刻误会过自己的心意,但我很快就清醒了,她只是我妹妹,再无可能跨越除此之外的关系。」他认真的解释。
兰礼秋愣住了。「但明明并不这么认为,就连你爹也选择成全你们不是吗?」现在的她已不再轻易相信他的话了。
「那是明明的执着,渐渐的她就会清醒,至于爹,他也误会我的心意了。」他无奈的叹息。
「是吗?那你的心意是什么?」她忍下住反问。
「我的心意……」像是正在等待她问起这句话,诸天日眼里藏着笑,深深凝视着她。
她的脸颊悄悄热了起来,面对他那冰晶般的瞳孔,她犹如深陷在泥沼之中,目光栘也移下开。
「从第一眼见到你起,我的心意便一直在你身上,但我为了要维持神人地位,说了一辈子谎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曾几何时竟失去了对真假的判断力——」他深情的抚触着她发烫的脸颊。
「我一直以为自己没有爱上任何人,娶你也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既然你没有办法为我产子,基于对于裴族的责任以及完成爹对外公的承诺,我只有放弃你……可是我忘了,忘了我是多么眷恋你淘气的笑脸,活力充沛的笑声,以及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身边的依赖,我就像个小伙子般痴情地凝望你,但我并不知情,这就是爱恋的表情,我以为是习惯或疼惜,我以为习惯可以改……」
他的碧眼泛出懊恨的红光,声音也不住干涩瘖痖起来。
「但是当我惊觉自己真的失去你时,才发现你已渗入我的骨髓,这原来不是习惯,而是打从心底的爱恋,我错了,我对自己犯了大错了,所以,我愿意抛弃一切名利、责任、王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找回我的妻子,我的秋儿!」
他的声音宛如劲风扫过,在她耳边呼啸着,兰礼秋寂静地站在原地呆望着他,脑中寻找着阴霾过后的曙光,但她却不敢往前踏上一步,因为,她不确定这是阴霾过后的曙光,还是阴霾过后,另一层更令人无法忍受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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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难得的落下大雨。
既然甩不掉那男人,昨晚她就已搬回茅屋居住。
茅屋外头打雷又闪电,兰礼秋独自坐在屋里,几盏幽幽的烛火伴着她,她的一声低叹,立即在这狭小的屋内回荡缭绕。
那男人还守在屋外没走吧?雨势这么大,他……这又是何必?!
起身望向窗外,那人果真还站立在门板外,等着她的一句话。
她回头盯着那扇门,眼泪颗颗坠落。
他说了一辈子的谎言,只为了求生存,只为了完成父亲的承诺,只为了负起对族人的责任,他并不快乐,而她与他相处多年,竟也粗心的没有察觉……不,其实她是有感觉的,记得她曾对自己的爹说过,觉得那男人人前笑,人后愁,所以她才老喜欢做些事逗他,总认为他那笑才特别的真,也特别好看。
但她并没有深入去研究为什么,只是驽钝的活在自己假想的快乐天地里,享受着他的温柔、他的呵护,直到她被狠心抛弃为止——
「阿葛,他说要找回被他抛弃的妻子,你说,他的话,能信吗?」她声音低哑的问向脚边宠兽。
阿葛没法回答她,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苦着脸看着主人。
「他离开了依赖他已久的东霖,也抛弃殷殷期盼他回去的裴族,这些他说全是为了我……我可以就这么相信他的话吗?真的可以吗?」她自顾自的继续问。
那男人像钢铁一般箝制住她的心灵,她挣扎着要摆脱,却发现面对他的悍然诉情,她竟软弱得不知如何抵抗。
「就算他说的是真话,但他曾经给我的伤害,难道我都能毫无芥蒂的一笔勾销吗?还有我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娃儿,我又该怎么给他交代?」
她无助的落泪,却习惯地在落泪的同时跟着伪装起坚强的笑。
现在的她,终于觉得自己的笑容好丑,好姨说得没错,她的笑好怪,因为这笑容和笑声里,什么也没有,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气,兰礼秋目光瞬间如火球般烧向那扇门。「回去吧,我不可能原谅你的!」她在蒙胧的视线中,朝着门外嘶声说。
「我会站到你原谅我为止。」门外的嗓音伴着雨声,显得沙哑不清。
「不,就算你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再接受你的!」
「那我就站到天荒地老,直到化为石头为止。」
「你!」她气结。「想不到你也学会耍赖了,但这是没有用的,没有用的!」
忽然一声雷打下,轰隆隆地,仿佛要震裂开她不安的心。
「是吗?就算没有用,我也想这么做,只要能够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我就心满意足——」
「不要再说了!你休想再以神人的嗓音迷惑我,我知道你是骗子,你眼神棍没有两样,只不过是更高一等的骗子,你欺骗众人,欺骗我!」她咬牙说尽伤人的话,现在的她只想伤害他,想他也许受到了伤害就会离去。
诸天日的脸庞在滂沱的大雨下,显得模糊。「过去我不只欺骗了众人,欺骗了你,也欺骗了我自己,我为谎言付出了代价,而现在的我正在赎罪。」他不在意她伤人的言词,继续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后,我更鄙弃你了,你这个假神人,真骗子,尤其再见到你欺世的眼珠,我就恨不得挖下它们!」
他顿住了半晌才又出声,「秋儿,别说了……你的泪我看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