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饭菜大多数进了他的肚子,上官白玉只有在丁香走向桌边时会做做进食的样子,吃掉半块豆腐、两颗素饺子和几口酱闷茄子。
“小姐,你胃口真好耶。”丁香忙完杂事,坐回桌边,发现桌上只剩空碟空盘。
“今、今天特别饿。”上官白玉干笑,偷瞄梼杌,他似乎才半饱,连盘里的细肉末都准备拈起来吃,但还没得手,空盘就已被丁香收拾进提篮,他凶着脸孔瞪丁香,上官白玉不着痕迹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袭击丁香,一边对丁香央求道:“晚膳可不可以将白饭的分量加多一些,然后再多几道菜?”
“当然可以呀,我不怕小姐吃,只怕小姐不吃。小姐有特别想吃什么吗?我让厨子做。”
“肉。”梼杌马上开口,“再敢满桌子都是菜,我就吃你们主仆。”
上官白玉知道他不是在说笑,只能传达他的旨意:“……肉。”
“咦?”丁香楞住,眨眨圆亮的眸,她本以为会听见菇呀菜呀笋呀豆芽之类的食物,不料小姐却说出平时绝对不可能要求的食材,小姐根本就不爱吃这种东西呀!“小姐,你刚刚是说……肉?”
“对,肉,什么肉都可以,就是肉。”
第3章
解决了吃的问题,接下来便是换药包扎。
在氤氲温暖的澡间,上官白玉轻手轻脚擦拭他巨大的伤口,她借着沐浴之名带梼杌来清洗伤口及上药。
“会痛要说。”她试图把力道拿捏到最小,拭净伤口,倒出赵大夫给她的药,专注地涂抹。
“谁这么娇弱了?!”压根不觉得痛,她那么一丁点小鸡力道,再加个十成他都不看在眼里,哼。
被酸溜溜堵回来的上官白玉毫不动怒,她知道梼杌只是嘴坏,心眼没真的这么凶。她维持轻柔的手劲继续涂药,不过他的伤口太大,光是正面背面全涂上,药瓶差不多就空了,明天得记得再向赵大夫多讨几瓶。
长布条环绕过他的伤口,将那个大窟窿包裹起来,梼杌不得不承认,没有冷风从胸口灌进的感觉真不赖。
她小手卷着布条,为了要一圈一圈缠妥伤口,她必须伸长双臂,绕过他的背脊,小脸无可避免地贴近他胸口,温热的气息拂过,梼杌不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
“好了。”没想到她的手还满巧呢,包扎这类工作向来都是丁香在做,她只是瞧过,还没动手试过,首次成果在他身上看来不差。“别碰水哦。”她掩嘴低咳几声,收拾药瓶,准备离开澡室。
“你不洗?”梼杌朝冒着热气的水池努努下颚,他记得上官白玉刚刚遣退那名让他很想撕烂嘴巴的婢女时,用的借口就是她要泡泡热水,舒缓身心。
“可、可是你在这里……”她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先前马车上那一回她已经羞到完全没胆回想。
“我对你干扁的身体毫无兴趣,不会荼毒自己的双眼偷看,你想泡澡就尽管泡。”梼杌从鼻腔哼出冷息。
“不然你先回我房间吧,累的话早点睡。”她忙了一整天,先是马车险些翻覆,在林里“求”回他这只受伤的大妖,不被丁香察觉地将他藏在房里,还得应付他的坏嘴及坏脾气,好累……她确实想好好沐浴净身,让温热的水洗涤一身疲倦,不过他待在这里,她就是觉得别扭,虽然他已经那么狠地嫌恶过她的烂身材……
“我单独回去,要是你家婢女太啰唆,我可以一手捏碎她的脑袋吗?”梼杌在马车上时就很想这么做,那只叫丁香的女人一张嘴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个没停,若不是上官白玉挡着他,丁香老早就进枉死城去了。
“当然不行!”上官白玉急忙喊道。不能放梼杌和丁香两人单独相处,丁香是一个连独处时都能碎碎念的人,梼杌好几回都猛爆青筋想对丁香出手,若她不在场,丁香的处境就太危险了。“你、你留在这里,保证不偷看?”
“你以为你自己有具多美丽的躯体能够吸引我的目光?你跪着求我看,我还得考虑考虑咧。”梼杌高傲地别过脸,好似连多看她一眼都会弄脏他尊贵的眸子。
好酸,酸得她都麻木了。
看来是她多虑,这只骄傲的妖对她不屑一顾呢。上官白玉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身为女人,被他那样嫌呀嫌的,老早就该哇哇大哭了吧。
上官白玉偷瞥他,发觉他真的完全没看她这边,心头警戒稍稍放下,但目光仍不敢离开他,盯了好半晌,最后梼杌连眼睛都闭上,应该是嫌无趣,假寐去了。
“梼杌?”她小声唤,他没反应,闺女的矜持使她有所迟疑,即便梼杌没望向她这方,而她身前也有垂幔遮掩,她却不敢贸然褪下衣物。
“小姐,你还没好吗?不会在里头睡着了吧?”
直到丁香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上官白玉惊觉不能让丁香瞧见她还没沐浴,毕竟从她踏进澡堂至今已有一盏茶时间。
上官白玉三两下解去衣带,裸着身,浸入温水大池里。
“没有,我没睡着,我还想再泡一下。”她制造出拍水声,一边回话。
“真的不用我进来帮你吗?”丁香探进半张脸蛋。真怪,今日小姐说什么都不要她在一旁伺候,还不准她进澡室,以前主仆俩还常为了省事干脆一块泡澡,可从来没有半次小姐反常地不准她跟。
“不用。”上官白玉回头朝丁香笑,假装自己泡澡泡得太舒服不想起来。
“哦,那你别泡太久,会头晕的。我把衣裳放在外头柜上啰。”丁香退回澡室外的小厅道。
“好,谢谢你,丁香。”
听见丁香的脚步声走远,上官白玉拍拍胸口,大吁口气,这才察觉自己的处境……她太大胆了,竟然真的在一名男子面前解衣入浴!思及此,上官白玉脸颊窜红,不知道是羞赧之故,还是让温水给煨出的红霞。
她沉下身,只露出半颗脑袋,从鼻腔呼出的气息在水面上化为咕噜咕噜的小小泡泡,骨碌碌的眸子又偷觑梼杌,见他维持闭目养神的姿态不动,和她方才瞧见的一样,她安心了,还为自己的不信任他感到无比歉意,她真不该怀疑他的诚信。
她开始拨水清洗自己。好舒服,冰冷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
此时,梼杌张开双眼,好整以暇地转正视线,将池内波澜春光尽纳眼底。
上官白玉,人如其名,白玉一般的女人。
她背对他,长发如瀑,在水中像黑绸散开,肩好细,裸背上沾着水湿,温热的水吻在她肤上,薄薄的烟雾透过她的身躯缓缓窜升,她被包围在其间,宛若云雾中的灵山天女。
不可否认,那赛雪肌肤相当诱人。
梼杌伸出手,她与他的距离并非一臂之遥而已,无论他的手臂多长也不能碰触到她,然而,当他举臂之际,澡室里的白烟全数朝他集中而来,他长指轻划,白烟幻化成他的一部分,延伸再延伸,无声无息地飘向她。
烟,滑过她纤瘦的裸肩,徘徊不去,被不可思议的柔腻给牢牢吸引。
烟,抚过她闪动着光泽的长发,轻轻撩弄,享受它柔软缠绕的触觉。
烟,来到她微微隆高的胸脯,停留许久。
上官白玉并未发觉异状,毕竟在热气弥漫的澡室中,有白烟围绕也非怪事。她拈着湿巾擦洗手臂、颈子,白烟一路从细颈缭绕到手腕,连一根根葱白手指都没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