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老是绕着那、那种话题打转好不好?”她又脸红了,他老忘掉她只是个云英未嫁的闺女,谈论床第私密时没法子像他一样轻松愉快。
“不然你要我跟你谈什么?四书五经?”那种他只听过没读过的人间玩意儿。
“我变成鬼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碰触你吗?”她当然不想和他谈四书论五经,也不愿继续说些男人女人间的羞赧床事,她心思单纯,对于死后的世界还有好多好多疑惑。
她的手,举在半空中,在黑暗里探索他的方位,想要碰他又迟迟不敢上前触摸他刚棱笔挺的鼻梁。
“可以。”他拽近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蹭。
“鬼不是无形飘渺的吗?”
“那是对你们人类而言。否则你以为我到阴界去揍武判官是去揍假的吗?”他的每一拳可都是扎扎实实打中武判官,没因为他是鬼差就落空,对他而言,打人打妖和打鬼没啥两样。
人鬼殊途,这句话,不适用于妖。
“你……”揍武判官?!好、好敢死呀……
上官白玉想问打完武判官的下场是什么,可瞧见梼杌稳稳当当地躺在她身旁,她就能猜到,打完武判官之后,梼杌定是全身而退,她若多问,他一定会怒目横眉地回她:你以为我是谁?!我是梼杌!
“我可以碰触到你,当然,你也可以摸着我。这样你安心了吧?”
“我、我哪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怕碰不到我。”他点出她的不安。
“……一点点。”她小声坦承。
梼杌被她逗笑,收起獠牙的嘴轻咬她柔荑一口,力道不轻不重。“我喜欢你的坦白。”
“不可以……我还不是你的……”她要抽手,以为他会死捉着不放,没料到却没遇上太多阻碍,轻易使将手缩回棉被底下。
“对,你还不是我的。”呀,真期待能拥有她的那一天到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死?”快点死快点死快点死快点死……
若不是明白梼杌没有恶意,听见他用希冀的语调咒她死,实在会觉得他很没礼貌,上官白玉苦笑地摇摇头。
日后,他要是天天缠着她追问:“你什么时候会死?”、“你要死掉了吗?”、“你不要再拖了,快点死一死吧!”她也不会太惊讶。
“万一……我一直身强体壮,挨到了出嫁之日,被八人大轿抬去汪家,成为汪辨少奶奶,先变成汪大哥的人,你……无动于衷吗?”一开始,她觉得嫁进汪家无所谓,成为江廷字的妻是很早就注定安排好的,即便在几日之前她还是如此认为,为什么……在她点头答应梼杌的要求之后,却排斥起那个不会改变的未来?
她不想嫁,她不要嫁,她不要成为另一个男人的妻,不要让另一个男人拥抱她,做梼杌在她身上做过的事……
梼杌的出现,让她总能随遇而安的心,变成刁钻不羁。
“不会有那么一天,姓汪的绝对没有命活到那一天。我答应让你成为汪家人,只代表你可以从这里搬到他们那里去‘住’,不等于我会眼睁睁看他动你半根寒毛,或许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你去那里只有一种身分……”梼杌高大的身躯像片乌云笼罩在她视线上方,窗外微弱的月光无法透进内室,她只能看见黑暗之中他那双染了红光的眸,以及咧笑时雪白的牙,轻吐出未来她所要扮演的角色:“寡妇。”
而且是成亲当日,新郎离奇暴毙,死因:脑袋被不明重击打破。
“你根本就是在威胁我要赶在成亲之前死掉嘛!”不是她死,就是汪廷宇死。
“当然是越快越好。”他一点都不想否认自己的心机。
“如果是这样,成亲之日,你干脆让汪大哥变鳏夫,死我不死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对哦!”一语惊醒梦中人。不然从她变成寡妇到死去,他还有得等哩。
“你没想到这个方法?”
“我没想到。”杀汪廷宇,他连眉毛也不会挑一下,但是杀她,他怕自不知道从何下手。
从没对任何生物心软过,不懂“手下留情”四个字怎么写的他,却想呵护这朵娇柔小花。
摧毁,易如反掌;守护,毫不擅长。
他的力量强大,连仙佛都忌惮几分,但他不像四凶之中的浑沌老爱去招惹神界,也不像穷奇,非得搞到天翻地覆才满意。他就只是单纯的喜欢找强者对战,哪座山上出现凶猛精怪,他就往哪座出去;哪片海里有巨大海怪,他就潜进哪片海去;连阴界里的武判官,他也非得去试试孰强孰弱。要这样的他去宰掉几百万只妖,他仍能自信满满,可是这样的他,却还在摸索该怎么对待她才不会不经意间误伤到她。
她是他第一次渴望拥有的人,也是他第一次,想不顾一切保护的人。
“你不要对汪大哥出手,若我真的挨到了成亲日,你就动手将我……”她的话,被梼杌掩嘴阻止。
梼杌对于和汪廷宇有关的话题丧失兴趣,无论是捏爆汪廷宇的头还是命根子,他有成千上万种手段让汪廷宇有命娶她,没命碰她。反正还有四个多月,他不急,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商讨如何料理汪廷宇,他倒是对于上官白玉的好精神有些惊讶,平日这个时辰,她早就睡到不省人事了。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困嘛。”还有好心情和他一路聊聊聊。
“嗄?还好……”是没有太困,和他聊着,好像还可以聊很久,不像下午和汪廷宇喝了几杯茶,她就昏昏欲睡。
“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些睡不着时能做的事。”他的声音放低,像吐气。
睡不着时能做的事?一个男妖和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睡不着,能做的事……这些字眼串联起来,变成暧昧。
“你怎么又往那、那方面想?!”色情的方面!一定是!绝对是!没有第二种可能!她没有说些撩拨人的放浪言词吧?她明明和他说着认真的事情,那、那他为什么又亢奋起来?
“你在说啥呀?”梼杌一把扯开她身上的棉被,春夜的空气带着些微沁冷袭向她,她发出细微尖叫,还来不及挣扎,却发现梼杌不是将她压进床榻里动手动脚,而是拉起她。“睡不着,我带你去夜游。”
夜、夜游?
上官白玉楞楞地被他拉出床幔,他替她套上鞋,他打横抱起她,他踏进月夜中,展开背上巨大的黑羽翼,凌空飞腾。
直到她看见整座城都在她脚底下几十尺远,她闭紧双眼,死命抱住他的脖子,放声惨叫……
死法,有太多太多种,病死累死气死撑死饿死溺死噎死吊死被马车撞死……但她不想从高空坠下,像块豆腐,啪哒一声,碎成豆腐泥,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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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她这辈子想都不曾想过的荒唐事。
梼杌带坏人的本领,很高竿。
她,还不曾将别人家屋顶当道路,悠哉地走过去跳过来。
也不曾,如此靠近柔和的月娘,好似伸长手就能触抚到它。
“我们要去哪里?”她慢慢习惯了在天际飞翔的沁寒,勾在他颈后的双手微微泄漏出一丝紧张,不过他将她抱得很牢,没有自高空坠落的危险,她逐渐没那么害怕,声音终于不再颤抖。
“玩水。”他说完,黑羽翼收势,俯冲而下,以惊人的速度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