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希人歉然点点头,然后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关茜也拿起刀叉来,刚要叉起一块鸡肉卷,蓦又停住,「你们从小就订婚,这么久的时间里,你都……」顿了顿。「没有喜欢过安妮娜吗?」
「我?喜欢她?」聿希人满眼惊讶,很讶异她会这么问。「怎么可能,你应该看得出来,她是那种……呃,十分豪放的女孩子,我可受不了。同样的,她也受不了我的沉闷,她喜欢的是活泼的阳光男孩,所以才会挑上同校的橄榄球队长同居,这桩婚约一开始就是错误的,爷爷决定解除婚约时,我真的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不过她还是来找你完成婚约了。」
垂下眸子,聿希人优雅地叉起一支芦笋放入口中。「因为我快死了,就算要忍耐,她也不用再忍耐多久就可以得到我的遗产了。」
关茜攒起眉头,心里很不爽,她不喜欢听他说这种带有自嘲意味的话。
「你家到底有多富有?」
「……不穷。」
呿,又是这两个字,想骗谁啊?每年可以捐出一亿欧元给慈善机关,怎么可能只是不穷而已,起码也该是希腊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吧!
不过,她知道他并不是不想告诉她,也不是不敢告诉她,只是不想炫耀罢了。 「可是,聿爷爷还在啊!」聿家的财产应该还在聿爷爷名下,而不是他吧?
「爷爷有爷爷的公司,」聿希人垂首继续用餐。「我也有我自己的公司。」
「耶?你也有你自己的公司?」劲爆,看他斯斯文文的,又瘦弱多病,好像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贵公子,可能连「工作」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居然也会有他自己的公司?「是挂你的名字吧?」
这么看不起他?
瞥她一眼,聿希人放下刀叉,端起红茶来啜饮。「不,是我独资成立,自行经营的公司,跟爷爷毫无关系,事实上,我的公司比爷爷的公司更赚钱……」
「那么厉害?」关茜更吃惊了。「不会是什么财团之类的吧?」
聿希人失笑。「当然不是,我所拥有的只是一家小小的公司,公司上下全部职员加起来——包括清洁工在内,不会超过三十个人,没有高楼大厦的办公室,也没有半家分公司,哪里会是什么财团。」
既然他的公司都这么「小」,赚的钱又比聿爷爷的公司多,那么,聿爷爷的公司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吧?
「可是……」关茜微眯着眼,总觉得他的话里似乎有些下合理的地方。「一家『小小』的公司,又怎会有办法每年捐出一亿欧元给慈善机关?」对,这就是最不合理之处。
聿希人耸了一下肩,放下红茶杯,再拿起刀叉来继续用餐,好像没听见她的问题似的。
耶,竟敢给她装聋子!
「不会是你跟欧洲贵族有什么关系吧?」
「别扯了,怎会有!」
「……黑手党?」
聿希人差点喷出嘴里咀嚼一半的玉米粒,哭笑不得。
「太离谱了!」
「那是……」
「总之,」怕她说出更荒唐的猜测来,聿希人抢着先开口,「按照爷爷和奶奶当年的婚约协定,」硬是把话岔开了。「由于爷爷的公司是由查塔斯家族资助而成立的,因此如果我死了,又没有儿子,查塔斯家族就可以分去爷爷的公司一半股权。但我的公司是属于我个人的,与爷爷的公司毫不相干,查塔斯家族无权分享,除非我的遗嘱交代要分给她们,可是我没有,我要留给我表哥,所以……」
「所以你姨婆她们才会急着要你和安妮娜结婚,」关茜流利的接下去说。「这么一来,她们不但可以分到你爷爷的公司一半股权,你的老婆和孩子也可以继承你名下的遗产;就算没有孩子,妻子也可以分得丈夫一半财产,总而言之,你们祖孙俩的财产她们至少要一半就对了。」
聿希人轻叹。「对。」
「那她们为什么现在才来?」应该早就巴过来了才对吧?
「因为我这次发病的事,爷爷设法压了下来,不想让她们知道,就是担心会发生这种事,可惜……」聿希人苦笑。「不能瞒到最后。」
「只要有钱,什么事查不到。」关茜咕哝。「那明天她们会让你离开吗?」
「不太可能会,不过,爷爷会设法骗她们出门,我们就可以乘机离开了。」
「最好像你说得这么简单!」
真是,典型的豪门家族争产内幕,有钱人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呀!
*
楼下的「热闹」一直持续到晚餐时间,佣人再送来关茜和聿希人的晚餐,两人再一起用过餐后,聿希人便回房去了。
睡前,关茜又检查了一下行李,幸好她不爱打扮,需要带的东西并不多。
「ok,这样应该够了,其他有欠缺的,路上再买就行了!」
她自言自语地拉上拉链,把行李放置在房门边,正待上床睡觉,门上突然传来几声敲响,她顺手开门。
「咦?聿小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聿邦婷犹豫一下。「呃,我可以和你谈一下吗?」
「可以啊,请进。」
关茜后退一步好让聿邦婷进房,然后两人坐在窗前的茶几两旁,关茜静待对方开口,而聿邦婷却望着关茜发起怔来。
虽然到医院上班时,关茜总是会换上老处女的造型,但一回到聿家,她就会回复「幼齿」本色——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生,一想到表哥会喜欢这种活泼又强悍的小女孩,聿邦婷就觉得十分困惑。
在她以为,像表哥那种斯文内敛的成熟男人,喜欢的应该是像温静秋那种温柔恬静的女人,但表哥却选择了关茜,她实在无法理解。
不过,只要是表哥自己的选择,他们都要想办法替他完成。
「呃,我还是直说吧……」
最好是,她最讨厌拐弯抹角了。「请说。」
聿邦婷吸了一口气,「虽然表哥拒绝接受任何治疗,但还是请关大夫尽量延长他的生命。」语气慎重地说出请求。
关茜拧起眉头。「不接受治疗要如何延长生命?」
「你是医生,一定有办法吧?」
这是什么话,她又不是神仙!
关茜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为什么?」会特别这么交代,一定有原因的吧?
「因为……」聿邦婷刻意压低了声音。「我们还在想办法。」
想办法?
不管治不治疗,时间都拖不久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我不懂,想什么办法?」关茜纳闷地问。
聿邦婷犹豫一下。「我们知道有一个人,不管是什么绝症,他都有办法治愈,我们正在找他。」
My God,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奇迹治疗者吧?
关茜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你相信这种事?」
「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我们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聿邦婷十分坚持这项说法。「只不过他每一年只治疗一位病患,而且除了他是个中年男人之外,他的名字、住处,甚至国籍,我们都不知道,虽然机会不大,但我们要尽力到最后一刻,所以,拜托你让表哥拖久一点好吗?」
关茜颓然垂首,彻底无言。
这种事她并不是第一次碰到,病人的家属舍不得亲人离开,总是不死心的要坚持到最后一秒,遍寻各种偏方与旁门左道的疗法,一心祈求奇迹的降临,但结果总是令人心碎,该走的人还是走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奇迹,要真有,这世上就没有半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