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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一切罪恶的开端。
睡得正香浓的欧含黛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睡意酣然不甚清醒,第一个闪进她脑海中的念头是地震了,生长于地震带上的台湾,她已经习以为常,以为顶多摇晃个几秒钟就会停止,地震只是释放地底能源,这是专家们唯一的解释。
可是在她翻了个身后还在继续摇,那种感觉就有点毛了,让她不得不睁眼瞧瞧一室的黑,她不习惯在睡觉时点灯。
蓦地,她感到一丝不对劲。
地震应该是上下摆动,或是左右摇晃才对,怎么好像有人在扯她的床单,企图把她从床上拉下,不让她有好眠的一再骚扰,非要她醒来面对现实,否则不肯善罢甘休。
这下她不醒都不成,带着一脸疑惑揉揉惺忪的眼,努力集中精神让眼睛适应幽暗的光线,她想应该不会有……
“啊!鬼呀!”
披头散发的“女鬼”一见她醒来,冷笑的松开拉扯的手。
“安茜夫人要见你。”
谁是安茜夫人?
惊魂未定的欧含黛拍拍差点得心脏病的胸口,小口的呼气吐气平复心绪。哪有人半夜三更的溜到人家房里,一言不发的站在床尾存心吓人,要是胆子小的人早被她吓死了。
她记得睡前明明有锁门呀!为了防止格兰斯那头猪爬上她的床,她还特意用椅子挡在门口系上铃铛,不论谁想进来都会惊动“警报系统”,继而吵醒所有的人。
可是,她为什么能来去无声,挡门的椅子还好端端的摆在靠门的位置,难道菲尔德庄园也有所谓的秘道,她被高登给骗了?
不容她多想,一股略带疯狂的力量硬将她扯下床,不让她披上任何御寒衣服的往她背上一推,硬是把她推出温暖的房间。
多雾是伦敦的特色,刚一接触冷雾浓密的空气,寒意忽地窜进四肢,哈了一口气顿成白烟,她才知道英国的夜晚是寒冷的,而且她非常可怜的被迫去见什么安茜夫人。
而当看到约有十层楼高的高塔时,她的双脚已经发软了,暗叫声我的妈呀地猛找电梯,不常运动的她怎么可能爬得上去,简直是一种折磨嘛!
就在她想打退堂鼓往回走时,月光照亮萝莉手上那把指着她的枪,微愕的她为了活命也只有当个笨蛋任其摆布,暗骂自己蠢,居然相信她是无害的,还为了她和那头猪吵了一架。
“你就是格兰斯从台湾带回来的黄种女人?”
再度被蓦然响起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抚着狂奔的心她几乎要跪地膜拜。他们菲尔德的人未免太古怪了,老爱装神弄鬼的吓人,没把她吓成鬼的同类似乎很不甘心。
欧含黛本来以为她是在和空气交谈,除了身后的萝莉,她根本没瞧见第三个人,一直到她发现一只老鼠跑过脚底,低头尖叫时才发觉宽阔空间的角落多了一张床,一个看不清是人还是动物的凸起物躺在上头一动也不动。
“说话,你哑了吗?”
脾气真坏。她想。“找我的人是你,应该是你有话要说,身为客人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和你抢话。”
她大概就是安茜夫人吧!怎么不肯把灯弄亮些好让人看清她的长相,想故做神秘不成。
“伶牙俐齿,你就是用那张善于言词的嘴迷惑我儿子吧?让他不公正的处理正事。”又是一个不知耻的台湾女人,妄想攀上他们艾拉特家的权势富贵。
“你儿子?”她指的是谁呀!她认识吗?
不过看到原本圣洁如天使,如今却像个弃妇的萝莉,她的心底不免打个突,猜想她是何人的母亲。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菲尔德伯爵是谁,你这贱妇休想染指他一分一毫,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她连清马厩都没资格。
由喉间冲出的声音犹如磨过沙子一般沙哑粗糙,声音宏亮地表现出不屑和轻蔑,终年与床为伍的安茜夫人已许久不曾接触过阳光,她把自己关在高高的塔中不与人来往,也不许外人来探望。
除了服侍她的几名女佣外,她的世界单调得没有其他人存在,怨天恨地的咒骂她所认识的人,连她最敬仰的上帝也沦为唾弃的对象,床底下的十字架早已蒙尘。
她已经让无边的恨意蒙蔽原本无垢的心灵,埋怨丈夫的无情,痛恨夺走她一生幸福的东方女子,想死不能死,活得痛苦无法解脱,她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处处仰赖别人的照顾,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所以她把所有的不满化为具攻击性的行动,不管谁出现她面前都会被最锋利的恶言刺伤,仿佛自己是世上最不堪的生物没有生存的价值。
“好端端的干么骂人,就算你儿子是菲尔德伯爵也不能随便……”啊!等等,她说的是……“你是格兰斯的母亲?”
哇!不会吧!这么劲爆,尊贵的老伯爵夫人住在简陋的高塔?
“你不配喊他的名宇,低贱的支那人。”恍若回到当年的情景,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决心将她休弃,安茜.艾拉特的眼中迸射出熊熊妒意。
“现在我们不叫支那人而是台湾人,而且我们不低也不贱,生活水准在世界水平之上,麻烦你有空多到外头走走,不要让人笑话你目光短浅、思想腐朽。”想跟未来律师比口才,她真的需要再教育。
“你……你这无耻的女人竟敢羞辱我,我、我……”想动手教训人却无能为力,安茜夫人咬牙含恨的瞪大双眸。
“夫人的身体瘫痪多年无法行走,你要让她多到外头走走好丢人现眼吗?”痴人说梦。
身后的萝莉冷笑地说出安茜夫人最羞愤的一点,她冷哼的转过头面向墙壁,让无止境的悔恨和悲伤将她包围住。
“嗄?她……瘫痪了?”一丝怜悯油然而生,欧含黛开始同情起长期卧病在床的老人家。
原来她已经自我放弃才会脾气那么大,看谁都不顺眼,她实在不该顶撞让她气得牙痒痒的,连想说句威胁性的话都无法付诸行动。
“是你的母亲把她逼得跳楼,你还想再杀她一次吗?完成你母亲的未竟之举。”
她得不到的也绝不让她得到,她怎么可以把她的幸福建筑在她的痛苦上。
“不是我母亲……”欧含黛想解释此事与她无关,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什么?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那个当年冲着她笑,让她濒临崩溃边缘的小女孩?
因为她,她才有想死的念头,他们“一家”三口和乐美满的样子,让她眼红得想杀人,杀不了别人的她只好选择杀了自己。
萝莉口气恭敬却眼含恶毒的说:“是的,夫人,是菲尔德伯爵亲自到台湾接她回来。”
“你好大的派头呀!当年差点毁了我的家,现在又想来抢我的儿子,台湾的男人都死光了吗?要你飘洋过海的找男人。”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安茜夫人的语气特别刻薄无礼。
她想起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再想到此时人不人、鬼不鬼赖活着的模样,对当年害得她一口气咽不下而寻短见的台湾女孩,那股找不到元凶发泄的怒意一倾而出。
她从未想过是自己的骄傲让她落得今日这般田地,一味的怪罪别人不肯接受事实,爱走了是怎么留不住的,何况她这段婚姻是强求来的,彼此间并无深厚的感情做基础,会有变卦也是意料中的事。
一般人在遭遇重大变故后总会大彻大悟的痛改前非,反省自身不再固执己见的退让一步,可是她却变本加厉地以自找的不幸加重别人的心理负担,不时怨咒周遭的至亲,拖着一家人陪她一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