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那件东西。”语气似乎不是那么肯定。
“哼,可我看你过于沉溺于他的宠爱!你可知道,那件东西如今在风紫虞手中,因为你,风紫虞与龙震扬大闹一场,试问,她又怎么会把东西交给龙震扬?她不交给龙震扬,你又怎能得到?”
“尊主教训得是。”
“所以,你该先让他们夫妻两人感情和睦,待龙震扬得了那东西,你才方便下手。”
“婢子牢记在心。”
“你不要忘了,当年你流落街头时,是丞相收留子你,还找专人调教你舞技,你才有今天。如今丞相落难,要你办点事,你都不答应?”
“婢子怎会忘了丞相的大恩,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只是……”
“你还有什么疑虑?”
“婢子害怕……龙震扬对风紫虞果真动了心,到时候,他就不会把东西给婢子了。”
“哼,桃颖,我还不知道你吗?若论舞技,你可能算不得天下第一;可若论阴谋诡计,你排第二,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敢排第一。风紫虞怎会是你的对手,就连一向精明的龙震扬,不也着了你的道?等他拿了图,你再施个法儿,让他回心转意,不就成了?”
“是。”
桃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可才过了一夜,她就后悔了。
八岁那年,无父无母的她,流落街头与乞丐为伍,当时还在朝为相的李德裕收留了她,把她调教成舞技一流的婷婷女子。然而,宣宗登基之后,铲除先皇亲信,把李德裕贬到崖州,她因而失去依靠,只能流落乐坊,靠卖艺为生。
不久前的一天,李党忽然派人找到她,要她潜入龙府做内应,碍于从前的情份,她答应了。
但现在,她后悔了。李德裕已日落西山,怎是皇上的对手?而龙震扬,明为商贾,实为皇帝的心腹,她若嫁入龙府为妾,此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何必再替李党卖命?
她此刻操心的,倒不是那幅图,而是风紫虞。
听说龙震扬昨夜留宿风紫虞房里。虽然他们是夫妻,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但她已经开始感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她无名无份,若龙震扬要抛弃她,如弃草芥。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争得一个小妾的地位,甚至……是正室夫人。
哼!反正世人都说风紫虞活不过二十五岁,不是吗?
她微笑朝庭院中的绿地走去。
据说,风紫虞此刻在绿地上练舞。这个女人还真是意志坚强,明明被龙震扬奚落了一顿,还是不死心。她真以为被胡乱指点一通,就可以学会自己闻名天下的舞姿?简直是作白日梦!
“苏班主,你来了!”紫虞见了她,露出微笑。
这微笑与从前不同,从前再怎么故作轻快,也隐含着一丝忧郁;可今天,竟如泉水般舒展明亮……难道,昨晚她与龙震扬已经琴瑟合鸣?
“桃颖拜见夫人。”她盈盈一跪,故作真诚。
“苏班主,这是?”忽然行此大礼,让紫虞十分意外。
“希望夫人不要听信府中的流言,以为桃颖刻意与夫人争宠,那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我明白。”其实她从未责怪过任何人,不论是震扬的冷淡,还是眼前女子夺走应属于她的宠爱。她知道自己对于整个龙府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没有资格要求任何事。
“夫人宽宏大量,真让桃颖感激,”桃花一般娇媚的脸庞流露出阿谀的浅笑,“夫人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怎么?”紫虞一怔,“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啊。”
“听说,是震扬父亲的五十大寿。”
“我没听震扬提起啊。”紫虞大惊。
“震扬与他父视似有嫌隙,各居一处,从不往来。可我知道,震扬心里其实很牵挂父亲,只是碍于面子,不愿低头。夫人不如就趁此机会,撮合他父子二人和好?”
这个建议,让她霎时心动。
的确,如果她真能促成此事,才算是真正的龙家少奶奶──他真正的妻子。
她已经忘了今天要学什么舞步,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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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辘辘,窗外的繁华景色如同皮影戏般一一掠过。
紫虞觉得,这样的日子像梦一样,哪怕是两天以前,她都不敢想象。
昨夜,他歇在她房中,一个男子躺在她床上,让她尴尬无比。
整个晚上她都全身紧绷,难以入眠。虽说成亲的时候,喜婆教了她一些闺房之道,还给了她一些戏秘图刺绣,藏在鞋里,可她就是难以面对这一刻。
她没睡,他似乎也醒着。
过了许久,他忽然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紧张。”
她这才稍稍放松,但仍沉默无语。
他伸出双臂,搂她入怀,但只限于此,并没有做更多让她不知所措的事。
“好好睡吧。”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般,他轻声道。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解脱,她蜷在他怀中,终于微笑地闭上双眼。
“我们这是去哪儿?”一句话让她从昨夜的回忆中回到现实。
紫虞抬头看着身边的男子,神秘一笑。“到了就知道。”
龙震扬有些诧异,却也不再多问。
他听了宣宗的话,奉了圣旨,要好好对待妻子。虽然与她之间仍旧像陌生人,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很疼她,像宠爱孩子那样,却绝不是男女之情。
她的身子瘦小单薄,本应完全提不起他的兴趣,但不知为何,昨夜拥抱她的时候却不讨厌,反而有种异常的感觉在他心中七上八下。
“到了!”车子在一间茶楼前停稳,紫虞高兴地道。
“急着拉我出来,就是为了喝茶?”龙震扬的嘴角微微上扬。
“绝非喝茶那么简单!”她调皮地向他眨个眼。
两人步下车,一同拾阶步上茶楼。
忽然,龙震扬停下步子,怀疑自己看错了。
然而他知道,没有错,那个背影,从他出生起就熟悉的背影,他不会认错。
“我们换个地方吧。”他绷着脸。
“怎么了?我还约了人前来呢。”紫虞笑道。
正说话间,那道背影缓缓转过身,龙震扬看清了那人的脸。
一张与他极为酷似的脸,却明显大了二十多岁,饱经风霜,花白的头发……那是他这辈子最恨的人!
“震扬──”龙曲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不禁有些激动,声音微颤。
“我们走!”龙震扬握住妻子的手,欲强行带她离开。
紫虞却将手一缩,朝龙曲走过去,盈盈一拜,“儿媳见过公公!”
什么?她知道?
刹那间,龙震扬什么都懂了。原来,她故意带他到这儿喝茶,就是为了见这个人。
他侧眸,瞪着紫虞。
她怎么可以自作主张?亏了他打算从此以后要好好对待她,就算不似妻子,也像妹妹,可她……太令人失望了。
“震扬,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吧。”龙曲颤巍巍的手亲自沏了茶,递到儿子面前。
龙震扬一语不发,忽然手一扬,将那茶水彻底打翻。
“喝你泡的茶?”他冷笑,“不如毒死我算了!”
“震扬……”紫虞惊愕,“你怎么这样跟公公说话?”
“我怎么说话不要你管!”怒火烧了他的理智,“贱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出茶楼很快消失不见踪影,完全不理会一脸惊呆的紫虞。
“媳妇,”龙曲尴尬地笑,“委屈你了,别怪我那粗鲁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