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孤独!”她紧抿着唇,倔强地昂起下颚。
毒姥姥唇角扬着一抹嘲弄的笑,笑声瘩哑沉然。“傻姑娘,自败欺人不是好事呐!”
心陡然一窒,情急之下,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喊道:“我不孤独,我爹娘临终时说过,我的家、我的亲人全在‘步武堂’,只要我回去——”
话未尽,一察觉内心真正的想法,封梨双的话怔怔地滞在舌尖,暗暗噤了声。
就在这时,毒姥姥忽然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没多时一名俊朗少年正准备推门而入。
一瞥见有人进门,毒姥姥脸色微微一沉,迅疾举起手中杵杖,精准无比地点住封梨双的穴道。
端着煎好的药,正要敲门的司徒少尘发觉房里有异样,他快速推门而入,紧绷的思绪因为封梨双的话,诧异万分地窒了窒。
难道……五叔的推断没错,这毒姑娘真的是大师伯的女儿?!
“公子快走!”尚未来得及细思,封梨双吃痛大叫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绪。
司徒少尘猛地回过神,一抬起眼才发现,床榻边立着抹全黑的身影,而仅着中衣的封梨双被对方挟持住。
“你是谁?放开她!”甩开药碗,司徒少尘拧眉疾声道。
“哼!”毒姥姥冷哼了一声,抄起封梨双的纤臂,俐落地往窗边而去。
见黑影陡地往窗边疾扑而去,司徒少尘身形一转,早一步截住对方的意图,挡住了她的去路。“站住!”
“小子,劝你别多管闲事。”见年轻男子身手不凡,毒姥姥心下一凛,举杖朝他横扫而去。
司徒少尘俐落的身形避开攻势,毒姥姥的武功亦不容小觑,几番在他脚步未定时,杖招便朝他招呼砸去。
封梨双在一旁瞧得胆颤心惊,深怕他一个失手,会死在毒姥姥杖下,无奈被毒姥姥点了穴、全身无法动弹,只有干着急的分。
“姑娘是我们‘步武堂’的人,请前辈放了她。”与毒姥姥交手数十余招,司徒少尘分神朗道。
突兀地,一声低嗄冷笑由毒姥姥唇边逸出。“呵!自称名门正派的‘步武堂’竟会教出像她这样的毒丫头,若真传出江湖,岂不惹人非议?”
在毒姥姥左一句狠姑娘、右一句毒丫头的淡讽下,封梨双抿唇冷冷一笑,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真是可笑得紧。
男子自认为名门正派的弟子,若不救她,是再合理不过。
“公子不用管我,让我随她去便是。”她当惯妖女,心恶、肠毒,横竖与名门正派沾不上一丁点关系。
听她说得云淡风轻,司徒少尘一瞬也不瞬,望着眼前带着几分蛮气的苍白小脸重申:“只要你是‘步武堂’的人,谁都不能带你走!”
男子这番话,惹得封梨双的心怦然骤跳。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素昧平生,为何他要一而再,再而三帮她?
封梨双心绪起伏不定地怔在原地,下一刻,几番接招、应招间,男子已夺得先机,牢稳握住她的手腕,硬是将封梨双拉至身后护着。
陡然失去手中人儿,毒姥姥惊怒交集地阴沉道。“你这臭小子,坏我大事,休怪本姥姥无情!”
语落,毒姥姥手中杵杖疾翻,犹如雨落般地朝两人击去。
为免分心,司徒少尘旋身解开封梨双身上的穴道,施劲将她拽到一边。“藏好自己!”
她悚然一惊,回过神,人已被推出缠斗范围。
封梨双杵在一旁观战,在两道身影缠斗得不分轩轾之时,纤指已不自觉收拢,悄悄将心头那莫名紧张的情绪紧握在掌心。
在两人又拆了数十招后,封梨双赫然发现,毒姥姥扳动杖身机关,数十枚喂毒的暗器齐往司徒少尘的方向射去。
“小心,有暗器!”
司徒少尘闻声,微微侧身躲过,数十枚暗器皆射入他身后板壁之上,顷刻间,暗器上的毒液便蚀去了大片木头。
足以见得,若让暗器入肉着骨,必然立时毙命。
惊悸之余,司徒少尘眼角轻抽,冷声凛道:“婆婆出手未免太过狠毒!”
“哼!本姥姥就瞧你有几分本事,胆敢与我‘阎底门’作对。”毒姥姥一击未中,恼得再举起杵杖!
司徒少尘微微一怔,这才知晓这姥姥原来是“阎底门”之人。
若由此层关系推断,毒姑娘是大师伯女儿的机会更大啊!他转念一想,越发确定自己的推断无误。
然而,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司徒少尘忽略了毒姥姥脸上稍纵即逝的冷笑,以为她欲再发毒针。
一个错判,他再回过神,毒姥姥手中杵杖已朝他的肩侧击去。
封梨双见状,心头一凛,毒姥姥乃“阎底门”掌门,年事虽高,行事却极毒辣阴狠,她见识过毒姥姥手中杵杖的厉害,要真让那杵杖击中,后果不堪设想。
在心乱如麻之际,莫名的冲动促使她心一横,娇小的身子不假思索朝司徒少尘直扑而去。
“不——”
声重击。司徒少尘察觉她的意图,心头一寒,尚来不及出手,却听得“砰”一声!
“唔!”疼痛难当的感觉在后背爆开,封梨双紧抿着粉唇,咽下一声惊呼,却抑不住直涌上喉头的鲜血——
倏地,大小若雨点的温热液体,喷落在司徒少尘震惊的脸上及衣衫上,他微愕地呆望着封梨双。“毒姑娘,你!为什么……”
他是天之骄子,亦是背负着重责大任的圣朝少主,从小不缺关怀呵护,然……遇上这攸关生死的一刻,封梨双舍身相救的震撼,深刻得犹如火焰深深烙入胸口。
虚弱地攀住他宽厚的肩,封梨双只觉眼前朦胧一片,恍惚喃着:“为什么……是、是啊!为什么?我……我或许是疯了……”
话未尽,她再发出另一声痛极的呻吟。
她曾经信誓旦旦,绝不与“步武堂”任何人有所牵扯。
她不愿回“步武堂”,但“阎底门”更不是她的归依之所,明明最不想招惹的两个地方,却偏都让她摆脱不了。
这一刻,连她自个儿也搞不清楚,她连男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以身相护的动作?
毒姥姥杵在一旁,眼见这一幕,阴森森地冷啐了一声,不明白为何她看中的姑娘皆是如此?
“哼!又是一个不该留在人间的笨丫头!”语落,她举杖,准备一杖取了封梨双的性命。
“不准你再伤她。”司徒少尘举臂抵挡毒姥姥的杵杖,以坚定、平稳的语气开口。
毒姥姥一怔,讶异眼前的人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满脸阴霾地开口:“你到底是谁?”
“‘步武堂’第二代弟子,司徒少尘。”
司徒……毒姥姥因为这姓氏整个人陷入错愕当中。
她隐约记得在多年前,有个美丽的女子带着个中毒的白发男子,上“阎底门”求药的往事……
不待毒姥姥细思,司徒少尘运劲震开毒姥姥的杵杖,抱着封梨双跃上窗棂,峻唇淡扬地道:“若婆婆真有不甘,司徒少尘在‘步武堂’等候指教。”
风扬,他身上的衣袍与发丝随风凌乱飞扬,微扬的唇角悠然淡笑,眼中却杀气十足。
毒姥姥瞅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瞬时有些恍然地想,这个少年不简单呐!在她暗自深思之际,司徒少尘已抱着封梨双消失在眼前。
冷冷觑着两人渐远去的身影,毒姥姥莫名地感觉到心头漫起一阵浓浓的失落。
在多年前,她心爱的弟子也是这么跟个男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