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啄了她的唇一下。“笑梦,我预计用三个月练兵,也让李友合和周鹏有余力将附庸者聚集成党,方便我一网打尽。之后,我便回来接你,你一定要等我。”
说完,他挺直身子,走出凤仪宫,迎向他人生中的第一场征战。
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整个脑子里只剩下方才那如烈火般的热吻。它烧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喘息着,心头好像住了一个人儿,虽然人小力微,但那持续不断的敲击却也渐渐打痛了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回神,身边再不见他的踪影。
她闭上眼,胸口处传来前所未有的痛楚。
“齐争——”踉踉跄跄地,她下了床榻,奔出凤仪宫。
适时,一弯弦月挣出乌云的遮掩,吐出光华。
她听见一记尖锐的鸟鸣冲破黑暗,直入云霄,随即,皇宫各处走出一道又一道的身影,他们聚在凤仪宫前,跪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下。
储笑梦看见夜风吹起齐争的黑发,他终于恢复了真面目,长眉入鬓、凤目凛然,威严的气势中,一股杀气直冲霄汉。
他扬起右手,大喊:“有我无敌!”
“有我无敌!”两百九十九个声音同时附和他。这些人便是齐争从五大兵团中挑选出来,秘密训练,虽未通过帝王测试,但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如今都成了齐争的亲卫。
想不到齐争能将这些人都藏在皇宫中,确实证明了他那句话——在这座皇宫里,没有一个人的势力能大过他。
刹那间,储笑梦感到一股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扑疼了面容。
齐争的右臂用力往下一挥。“出发。”
“诺!”两百九十九个人、一致的脚步、同声呼喝,跟着齐争,一起奔向东华门。
她的身子软软地靠在宫门上,留恋的目光锁不住那道一往无前的身影。
莫名地,她心里冒起一股被抛弃了的疼痛。
明明是自己拒绝了跟随,为何现在她的心底满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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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时光像瓶里的流沙,点点滴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流逝。
但人命却像秋日里的残花,迅速地消失。
每隔四个时辰,周正皓都会派人将外头征战的消息送入凤仪宫。
李友合和周鹏是议定在皇宫起兵,直接杀掉储笑梦,但他们作梦也想不到,他们以为不设防的皇宫早就被齐争布防得宛如铜墙铁壁。
周鹏的军队不止攻不进来,反而被齐争领兵一路迫出了内皇城、外皇城……败败败,不停地败,无止尽地后退,直到退出京师大门,齐争才停止追杀。
如今,双方就隔着一道城墙互相对峙。
齐争扎营城郊,陆续召回分散藏匿于城郊山区、严格训练的五大兵团,共八万人。
他没有回那座名义上的英王府居住,也不享受半丝亲王的权利。既然把国事都托给了周正皓,摆明自己只想征战天下,他就会谨守人臣的本分,不让周正皓心生起一点功高震主的怀疑。
而周鹏则收拢京里的官军和残存禁军,合部十二万,屯军城外,切断了京师与外界的联系,并且积极从盘龙关口调兵,务求一举歼敌。
但周鹏不知道,齐争就是要盘龙关口防务松懈,他才有机会派人进驻,彻底取代周鹏的势力。
当然,京师这场仗也是必须打的。一来,齐争要藉这场战役将心怀不轨者全数清除,二来,不管五大兵团以往的训练如何,未经战事洗礼,终究成不了虎狼之师。与其将来和外敌作战,全军溃逃,不如利用这点小乱,先磨利了他们的爪牙。
至于第三,齐国内乱,北面的狄国必然乘机南侵,这时,齐争的虎狼之师方成,正好给对方一个迎头痛击。
至于齐争为何有此把握自己稳胜不败?只因他有一个长于内政的妹妹齐瑄,和一个精通敛财的弟弟齐皓。
当齐争征战在外的时候,齐瑄会暗中帮助周正皓稳定国家,齐皓会替他带来大笔银两,保证他的后勤无虞。
有这两大助力,齐争要是还不能荡平天下,不如去买把面线上吊自杀。
储笑梦坐在凤仪宫里,听着来人将齐争的目的、计划和进行步骤二道来。
声过耳畔,每一个字都像在她心湖里投入一颗小石子,泛起涟漪。投石不断,涟漪不绝,圈圈扩大,至令心湖波涛涌起。
来人念完战报,也没请示,直接躬身退下。他已经很习惯这位清冷娇艳似深山幽兰的皇后总是处于一种失神之态,也不知道她究竟把他念的东西听进去几分,但上头有令,他还是得定时前来回报。
储笑梦端坐在临窗的长榻上,一阵风来,吹乱那如云发丝,半覆着她苍白的面容,漆黑衬着雪白,隐隐透出一股凄楚。
她有眼,却看不见外头春光灿烂。
她有耳,但听不到鸟鸣虫唱,声声悦耳。
她有鼻,可嗅不进百花盛开,芳香满园。
她有口,但眼角余光扫向几上已然冰凉的午膳,十八样点心,制作精巧,包含南北各地的特色,问题是,她吃不下。
她现在算是个什么?木偶?
然而木偶无心,不会感受思念的痛楚,她却一直一直地想着竹林里,那草率搭就的土灶,那曾经让她心烦气闷,却又开心兴奋的所在。
齐争已投入那令他花费半生精力筹备、无比心切的大业中,他还会记得曾经在竹林中,与她斗嘴欢乐的片段吗?
她曾以为自己不在乎他,她的生命里只要有武学,不需要其他,却在他离开后,教情丝揪痛了芳心。
忍不住卷一缕发丝,凑到近前,想起他说,青丝、情丝,说这是缘分,留一缕青丝、系一段情丝。
她不信天意、缘分这种东西。
但是,眼一眨,一滴晶莹珠泪滚落玉颊,今日才知什么叫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想他,想得坐看浮云,云不入眼,眼里只见他的形貌,想得午夜梦回泪湿衣襟,想得——
她的心终于难受得让她深刻地明白,“情”之一字,最难捉摸,无法理解,一旦恋上,身与心便再难受自己控制。
而今止痛的方法只有一个——去找他。
逍遥游下愧是天下第一等轻身功法,一经施展,如烟似雾,任它深宫护卫重重,也只能见到虚影一道。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储笑梦已然出了皇宫,进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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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威武的京城已遭血染,处处是火烧烟熏的痕迹。
护城河里浮尸处处,可见征战之激烈。
城头上,一名将军长身玉立,脸上覆着青铜鬼面具,烈风吹起那鲜红披风,扬出飒飒雄威。
虽然看不见那张面具下的脸,但凭着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气势,储笑梦仍敢确定他不是旁人,正是齐争。
他果然是最适合战场的,仅仅在那里一站,便如宝剑出鞘,森寒戾芒,劈天裂地。
一瞬间,她无法将他与那个在竹林中为她做饭,和她打趣的男子联想在一起。
但她心底又隐隐觉得,这样的齐争才是真正的齐争,惹她烦、惹她怒,又令她喜、令她爱的男子。
单是望着他,那纠缠她心口多日的痛楚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代之而起的是一股甜蜜,化入唇舌,溢满胸怀。
“爱上一个人,光是看着他,便像得到全天下。”原来这种说法是真的,她一直以为是前人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