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好得意,她仰天大笑——哈啾!却煞风景地打了个大喷嚏。
好冷……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她也知道她必须先把湿衣服换掉,否则感冒了,她怎么继续和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战斗?
唐佳妮钻进帐篷,迅速将身上的湿衣服里里外外全部换掉,穿上干净的内衣裤、牛仔裤、羊毛卫生衣、高领厚棉衫,再套上温暖的毛衣。但寒意像是由体内窜出来一样,不管她再怎么加衣服,还是觉得冷,身体抖个不停,手跟脚像结了冰一样……
她必须吃东西,必须补充热量。她抖着手由背包里挖出水瓶、泡面、铁碗、筷子和携带型瓦斯灯——这也是高科技的产物,罩上罩子开小火,可以当照明灯,拿掉罩子开大火,可以当炉子煮食。但这只是应急用,明天晚上,要是言牧仁还不妥协,她势必得找木材生火才行,或许也得走回长澍村买点食材、补给品。
她钻出帐篷,望向天空,天黑了,满月露脸,皎洁清亮的月色落在大地上,没有光害的夜空中,星子像镶嵌在黑色丝缎上的钻石,好美,太美了。
她蹲下来,放下工具,开始点火煮泡面,又蓝又黄的火焰,让她总算感觉到一点暖意。
她煮好泡面,迅速就食,疲惫早已钻进骨子里,加上头痛,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半眯着眼收拾东西,再钻回帐篷,窝进睡袋里。
头痛让她皱起眉头,她闭上眼。
言牧仁进屋后,打开灯,将钓鱼器具收拾好。他在客厅走动着,一会儿整理已经很整齐的书柜,一会儿清扫已经很干净的地面。
这个时候,他应该到后面的厨房料理今天的渔获,而不是像个好奇宝宝,一直注意屋外的状况——她的状况。
他走到窗户边,正好看到她迅速俐落地搭好帐篷,满意地插腰仰头大笑,然后打了个大喷嚏。她应该快点把湿衣服换掉的,他想。
她钻回帐篷内,换好衣服,抱了一堆器具出来。
看她仰望着星光,脸上惊叹的神情,好似看到世上最让人感动的美景一样。
她很快地煮好泡面,并且迅速地解决它,哈欠连连地收拾东西,最后钻回帐篷,没再出来。
显然她带齐所有装备。她纤细修长的体型背着少说二十公斤的重装,沿着崎岖的山路找到他,只为了求他帮忙,下山拯救公司?
这是对工作的热忱吗?
很多年前,他也曾经像她一样,或者更甚,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嘴上说的,永远只有工作。
设计是他所学,更是兴趣,只是当兴趣变成无穷的欲望,一心追求成功和世人的称赞时,那个享受过程的部分逐渐淡去,留下来的只有埋怨和暴躁。最后,他的事业是成功了,却失去自己最初那颗执着、愉快的心。
就在找不到方向时,偶然地,从前的老同学因为长居在国外的家人急病,必须赴美照料,所以请他帮忙到山地部落小学暂代美术老师的工作。原本,他只想离开都市到山上度个假,顺便寻求暂时的放松,没想到在这里,新鲜的空气、绿色的山林、孩童天真的笑容,这一切让他找回失落的快乐。
山林水涧的美景让他重拾过去对绘画的喜爱,他渴望这一切,于是结束在山下的工作,回到长澍村,从此定居于长澍村。
看到她,让他想起从前奋力争取一切的自己,也许是因为这份相似的感觉,他决定主动通知她的老板,重申自己的决定,这样一来,明天她就能下山回家,他也能恢复平静的生活。
言牧仁拿起行动电话。长澍村虽然深处山林,但在半山腰下的大型村落有个中华电信的发射台,虽然离长澍村约四十分钟的车程,但讯号还算清晰。
这个门号,他将近四年没使用过。
“学长。”
李正旭在电话那头激动嚷嚷着。“牧仁啊牧仁,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学长,佳妮到了对不对?她和你说了我们公司危急的状况吧?她有没有告诉你,学长出车祸,整个人被包成木乃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有你出马,故宫绝对不会再随便乱叫!”
“我不会下山。”
“牧仁啊,故宫说设计要有深度,还说什么古董要时髦,这是你最拿手的,你回来我就放心了!这几天因为这件事,我睡都睡不好呢!你回来我总算可以——”
“我不会下山。”言枚仁打断学长的满腔热情。
李正旭不顾胸痛,惊叫:“你不下山?你不下山我们不就死定了?”
“学长,四年前我们说得很清楚了。”
四年前协议,他愿意将一手创下的江山全让给学长,只求往后的平静。
“可是这次不同啊,这是很大的危机,没你我就玩完了!学弟,这回学长只能求你了,你就帮帮学长这次吧!”
“我四年没接触了,业主不见得会喜欢我的作品。”
“试试看、试试看嘛,学长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就这么说定了!你和佳妮一起回来吧!护士不帮我拿电话了,就这样、就这样,牧仁,万事拜托了!再见、再见——”李正旭喊着喊着,立即挂断电话。
言牧仁愣愣望着手机,皱起眉头。
二十年如一日,学长强人所难的个性还是老样子。
他望向窗外。游说他下山并下是一个轻松的工作,以前来的人只要看到他的脸和山上困难的居住环境,不超过第二天,立刻放弃走人。但这回似乎不同,这位小姐装备齐全,战斗力十足,野外生活的技巧看起来也不错,如果她决定要继续在山上和他比耐力,他一点也不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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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起床盥洗,简单地吃过早餐,他望着屋外,帐篷的出入口依旧紧闭。
早餐后,他走到储物间劈木材。叩叩叩的伐木声在安静的山林内乍然传开,声量并不小,但帐篷还是没有动静。
到了中午,日正当中,帐篷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时,他开始怀疑真的有人可以在帐篷里睡这么久吗?屋前的空地虽然平坦,但大小石子不会少,何况就算夏天山上的气温还算凉爽,但正午的太阳直晒帐篷,久了也会闷热的,除非她的睡袋有加气垫和冷气,否则不可能睡得这么舒服……
他想到昨天落水后,她颤抖的身体和那个大喷嚏,难道——
言牧仁冲到帐蓬入口。“小姐?”
没回应。
言牧仁立刻动手拉下帐蓬入口的拉链,帐蓬内让太阳闷得没有一点清爽的空气,她穿着厚重的衣服,闷在睡袋里,冒着汗、呼吸微弱,半眯的眼一见到他,便迸出了眼泪。
他连人带睡袋抱起她,钻出帐蓬外。在太阳底下,她脸上痛苦的表情更清楚了。
“你还清醒吗?”
她半眯着眼,喉咙——不,不只是喉咙,她全身上下都像火在烧一样。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有一脸的大胡子。“我快死了,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原来天使有留胡子啊……不过,我没信教,你接错人了……”
言牧仁失笑。“不,你不会死,我也不是天使,我是你认为没血没泪没良心的人。”
他将她抱进屋里,让她躺在他的床上,再褪去她身上的睡袋。她全身高温,流的汗也只是不舒服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