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诸葛谦夫妇暗贬的语句修理得颜面无存,但为达目的,穆匀迭声道:“够了、够了,就三个月。”
迎向穆匀突然谦恭的态度,诸葛谦冷觑了他一眼。“夕华与四弟子的亲事就这么定了,最迟三个月,我会让四弟子到定安城接夕华回来。”
有了舅父的保证,敛眸沉思的穆夕华终於点了点头。“好,我跟您们回去。”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姑且就把这三个月当成回报爹娘那短短七年的养育之恩吧!
穆夫人杵在一旁,打量著女儿与弟媳的互动,莫名的,心口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心酸。
这孩子与他们夫妻的缘分……实在是浅薄得可笑呐!
正值年关,磐龙村小归小却热闹非凡,摆在街边的摊子、沿途叫卖的小贩不畏大冷的天气,为了多攒些银子,更起劲地吆喝忙碌著。
在这个家家户户团圆相聚的日子,这处在小市集旁的客栈,反倒显得冷清。
拣了个靠窗的位置,关劲飞微微推开一条窗缝,朝著外头努著下颚问:“喂!老五,你说我家阿棠是不是疯了?”
外头下著小雪,洁白的雪花星星点点坠落在泥地上,被熙来攘往的人潮给踩得湿泞。瞧这状况,无论多么小心避免,总免不了被粗心的过路人给溅湿衣、鞋。
偏偏关劲棠却无视糟糕的天候,任小雪飘落在眉梢、发上与肩头,任人不经意弄湿他的衣、鞋,硬是杵在一摊卖胴脂水粉的小贩前,为心爱的人儿挑选花簪。
选花簪耶!看著个大男人杵在卖胭脂水粉的小摊贩前,关劲飞觉得此举愚蠢至极。
“我想差不多吧!”孙袭欢努力嗑著瓜子,发出一声叹息。“四师兄的确爱惨师妹了,你就由著他吧!”
这一路行来,足以用“相思若狂”来形容关劲棠的状况,其中更别提关劲棠确定无法在除夕赶回“步武堂”後的沉郁神情。
为心爱的姑娘买花簪这举动,他早己见怪不怪了。
关劲飞则神情严肃地蹙著眉,似在为思不透“情”字何以让人狂而懊恼不已。
“若真好奇,回去好好同你家小黑妖培养感情,说不准你就可以参透其中奥妙了。”孙袭欢神情佣懒地提议著。
“多嘴。”下一瞬,俊美的脸庞迎面受了一记关劲飞粗拳赏来的爆栗子,孙袭欢发出了一声哀号。
反观关劲飞,一丁点愧疚也无,只是万般怨怼地叹了口长气。“唉——这老三也真会跑,跑到这个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累得咱们大过年的还得在异乡奔波。”
离开“步武堂”後,他们各分两路寻找艳无敞的行踪。
他与弟弟及老五同行,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终於找到艳无敌替八师妹寻药的药仙洞。
可惜,他们显然晚了一步,在村民绘声绘影的描述下,他们那美得不可方物的三师妹艳无敌应该与“白神仙”离开了。
他们扑了个空,只得等候其他弟子的同门信烟再做打算。
关劲飞的思绪方掠过,只见关劲棠高大的身影急促地撞入眼底。
“收到大师哥施放的同门信烟了,师姐在“阎底门”。”语落,关劲棠沉郁已久的思绪终於稍微舒缓。
虽无法确定艳无敌是否安全无虞,但至少找到人了,另一方面,这也代表著他的“牵肠挂肚”即将告一段落。
在几日思绪纷杂、辗转难眠的折磨下,穆夕华整理了简单的包袱,准备与爹娘一同回定安城小住。
为怕风雪肆虐阻挡回家的路,穆匀夫妇在“步武堂”做了两天客後,便催促著女儿尽快整装上路。
一大清早,披著一身软裘的穆夕华依依不舍地与诸葛谦夫妻话别。
“舅父、舅母,再见。”一想到要离开她待了十多年的地方,穆夕华心底有说不出的不舍。
诸葛谦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存她耳畔交代。“若遇上危急的状况,尽管拿出你的“强项”,让对方尝尝苦头,知道吗?”
虽说穆匀夫妇不可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什么威胁的举动,但至少甥女体内的“怪力”足以让她的安全无虞。
或许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穆夕华有能力保护自己,这一点让他稍稍安心。
穆夕华闻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让对方尝尝当小雀儿的滋味吗?”
“若真有必要,这回舅父允你可以“不顾一切”的保护自己。”诸葛谦颔了颔首,语气不愠不火。
“夕华明白。”她话一落下,诸葛夫人不舍地揽著她,哽咽地说:“要自个儿保重身体,若真待不住,差人捎个信回来,就算你四哥还没回来,舅母也会亲自去接你。”
拚命忍著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穆夕华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夕华知道,舅父、舅母也要保重身体。”
穆匀夫妇坐在马车里候著,瞧著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
捱了半盏茶的时间,穆夫人终於忍不住扬声催促。“好了,再拖下去回到定安城的时辰便晚了。”
迎向娘亲的呼唤,她放下心头的不舍与惆怅,努力振作起精神才依依不舍地坐进马车内。穆夕华一上马车,驾车小厮得到主子的指示後,立刻驱车离开。
马车车轮辘辘地辗过石板地,渐渐驶离“步武堂”。穆夕华舍不得放下窗帘,半趴在窗边,望著窗外流逝的景物,叹了口气。
唉!直到最後一刻,她还是没等到心爱的男子出现。
马车渐行渐远,除了马蹄与车轮的辘辘声响外,车厢内漫著股几乎要让人窒息的静谧。
穆匀夫妇同女儿没话聊,只有由著她去,最後索性双双闭目养神歇息。感觉到爹娘生疏、视若无睹的态度,穆夕华极力控制想逃出马车车厢的冲动,幽幽唤了声。“爹、娘……”
猛地听到女儿的轻唤,两人愕然地睁开眼问:“怎么了?”
“夕华真的是您们的女儿吗?”她扬唇淡笑,唇畔的笑意却苦涩得让人感到心酸。
似没料到她会这么问,夫妻俩同时怔了怔。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穆夕华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幽幽地喃著:“在您们把我丢在“步武堂”却不来看我时,我便时常这样想……”
不管他们是否将她的话搁在心头、不管他们是否急著解释,穆夕华只是将多年来累积在心底的疑问,一口气说出……
说来有些可笑,她留在“步武堂”得到了健康与众师兄弟的的宠爱与呵护,却也因此失去了亲生父母的爱。经过这一次,她还能奢望由“她的爹娘”身上得到一丝丝爱怜吗?
她不敢多想,只知道所有宠爱她的人,全都在“步武堂”里。
而马车不过走了几个时辰,她却已经开始想念她最爱的人们了!
第九章
经过几天的舟车劳顿,穆夕华回到了位在定安城城北的府邸,整修过的奢华富丽,已经不是存在她模糊印象中的外观。
穆夕华自嘲地扬了扬唇,因为疲倦,整个人懒洋洋的,推却了晚膳後,她被安排住进位在西院的厢房里。
一如预期,她原来的寝房已被渐长的妹妹给独占……那感觉让她的心里颇不是滋味。
唇畔扬起一抹近似自嘲的诡笑,她将包袱搁在久无人居、泛著股淡淡霉昧的厢房,怔怔地坐在榻边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事可做的她闷得发慌,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的睡著。
但在陌生的床榻上,穆夕华睡得极不安稳,二更的梆子刚响过,她便又恍恍惚惚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