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少夫人,少爷想改变庭院里栽种的花。”葛京恭敬的回答她的问题。
艳府里人人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少夫人,对她更是尊敬。
她的视线飘呀飘,在工人手上的绿叶来回了许久,终於问:“是要种什麽花?”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少夫人得等少爷回府後再行询问。”
看著挥汗如雨下的众人,她想起现下的时节早已推进到初夏。
余美人也不急,只道:“让厨子做些甜糕.泡壶凉茶给工人们休息一会儿。”
“是,少夫人。”葛京差了一旁经过的小厮去办。
余美人也先行离开。
隔没多久,她换了一袭简单的衣裳,再度出现在庭园不远处的步廊上。
“到底是要种什麼花呢?”她轻声低喃。
蓦地,她的腰间图上一股暖意,清朗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喜欢哪种花?”
宛若一阵最柔软轻送的薰风,缓缓的包围著她的是他的体温。
知道来者是水明月,连她自个儿都没有察觉嘴角勾起了动人的笑容,“什麼都好,只是好奇。”
他并不是个举止轻浮的人,也不爱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夫妻俩亲昵的一面;但很奇怪,看到她的时候,他定会忍不住靠过去,只是抱抱她,闻闻她的发香,都能让他感到放松。
他曾想过或许是她身上总带著一股淡淡的茶香,能安定抚慰他的心神,但无论他让人在皓月楼里沏多少壶的茶,纵使弥漫著满室茶香,都远不及看见她出现时的心安。
“想知道?”他的语气带点少见的调皮。
小手罩上他修长的掌,她笑言:“听你这麽说,怕是不会告诉我了。”
水明月扬起称许的微笑,“走,同我去个地方。”
余美人没有拒绝,顺从地让他牵著手往前走,直到上马车後才问:“要出府?”
“前些日子京里来了一队杂耍班子,听闻他们的功夫极好,表演的内容丰富,正巧今儿没事,便想去看看。”
“杂耍班子?在哪儿?”她怎麽没听说?
水明月但笑不语,摆明又是另一个关子。
问不出个所以然,余美人也不追问,反正到了目的地自然会知晓他葫芦里卖著什麽药。
马车在中央大道缓缓行驶著,没多久便来到西大街。
西大街这会儿可是热闹滚滚,由玄武庙口延伸出来一长段绵延不绝,好似看不见尽头的庙会市集,比肩继踵的人群杂沓,形成了壮观的景象。
水明月在离庙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让马车停下,先行下了车,才小心扶著余美人下来。
“好多人。”她忍不住低叹。
这麼多人,没个准她一走进去就被人海给淹没,到时候定是连方向都抓不清。
紧握住她的手,他的眸心深处有某种东西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的柔情和宠溺。
“跟紧。”水明月提醒她,要她别被人群给冲散了。
事实上也毋须担心,长安京百姓一见到水明月,先是愣了愣,跟著看到余美人,便自动让出一条能让两人顺利通过的路。
“是水夫人。”
“还有水当家。”
人群里寒宰的耳语全听在他们耳里。
受过余美人帮助的路人更放大胆子和她打招呼,“水夫人,今儿天气好,也出来逛庙会呀!”
即便记不住对方的名字,余美人仍亲切的回以笑容。
“是啊。”
跟著有更多人在他们经过的时候道声好,不论小孩老人,男的女的,大部分是因为余美人的关系。
“在这儿,你比我还出名。”水明月打趣道。
“若非我嫁了个出名的夫君,我又怎麽可能会出名呢?”余美人聪明的反褒他一句,顺便奉上一记甜笑,然後岔开话题,“西大街今儿为何如此热闹?”
“初夏会有一次赶集是为了因应玄武庙的庙祭而办,庙口还会有杂要班子助兴表演,所以特别盛大热闹。”水明月解释著,边走边替她挡去与其他人的肢体碰触。
余美人颔首表示了解。两人信步而行,一路上东看看西看看,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她脸上带著如同孩童一般的神情,每一个摊位前都驻足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在永乐城不曾见过这等盛大的庙会。”在茶铺里休息吋,余美人啜著凉茶,一边拿著刚买来的檀香扇,扬呀扬的。
初夏还带著微凉的清风,可西大街人潮汹涌,著实热著。
“喜欢吗?”水明月只手撑著下颔,漂亮的凤眼在阳光下微眯,呈现出另一种不同的风情。
让人远远瞧了,还以为是两个外型迥异的大姑娘相偕出游,正在茶铺歇脚呢。
“挺有趣的,今年逛不完的话,明年还可以再来。”
明年再来……
眸心闪动,他心下有了主意。
“定吧,咱们到玄武庙上个香。”休息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余美人顺了顺衣襟站起身。
庙会最前头的玄武庙,拥有百年历史,信徒众多,踏进香烟袅袅的庙里,许许多多虔诚的信众或跪或拜,人人手上拈著三住香,嘴里喃喃念著心底企盼的愿望,用最真诚的心向神明祈求著。
余美人拈了六炷香,三炷分给他,接著她双腿一屈,跪落在地上,认真的拜了起来。
半句不吭,水明月也跟著跪在她身旁,用跟她同样的坚定眸光凝视著前方被香烟熏得发黑的神像。
她拜得很虔敬,费了好一番工夫才从地上爬起。
“默念的如此久,你把接下来一生要许的愿望都用尽了吗?”水明月故意取笑她。
余美人面皮薄,禁不起被说些玩笑话,柔美的脸蛋一红,她忙说:“我还有其他殿想参拜。”话声甫落,她便朝後殿走去。
嘴边勾起一抹笑,他并没有立刻赶上去,而是让仆人随侍在她身侧,以防她有任何不测。
余美人娇小身影逐渐被人群给掩没,水明月将目光调回主殿上的神像,揣测她方才究竟祈求了什麼。
她的眉心有著浅浅的刻痕,似有事困扰著她。
想起她凝重的侧脸,他的心底窜升起一股郁闷。
他确定自个儿不爱看她拧皱著一张小脸的表情。
夜,又深又沉,大地像被一只大盖子扣上,暗得连星子都看不见。
案上,烛火熠熠。
案後,一名有著魅人风眼,乍看之下雌雄莫辨的男人端坐著。
宛若深潭不见底的黑眸注视著面前摊开的摺子,那是早先派出去调查的探子送回的消息。
接著他摊开一张长安京的街道图,上头做了大大小小的标记,他对照过回报的摺子後,拿起纸就火烧掉了摺子,不留任何痕迹。
深沉睿智的目光没有离开案上的街道图,右手食指轻敲著案面,发出答答的声音,在黑夜里更显响亮。
那些标记是余家茶庄在长安京的分号,是他觊觎已久的一块广大商机,光只是长安京就有不下数十间铺子,余家卖的茶又是鼎鼎有名的好茶,这一块市场说什麽他都无法放弃。
只是……
水明月垂下眼睫,握著狼毫笔的左手忍不住放下笔杆,轻轻抚上右手的玉石尾戒。
那是他心下有主意时的小动作。
突地,案上忽明忽灭的烛火熄了,在一旁随侍的小厮连忙换上新的蜡烛。
“惠叔。”就这麼一明一暗之间,水明月拿定了主意。
“是。”夜夜跟著水明月处理帐册的惠舜禾迅速步人书房。
“前日交予你办的事,妥当了吗?”
“是,已经依照王子的话下去办。”惠舜禾脸上出现迟疑,犹豫的开口:“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