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下头。「和风酱就好?」他对吃没那么挑食,更何况,和风酱就很好,没必要换。
每吃完一道菜,冯御春起身撒毽子,换下一道菜,就这样由色拉、汤、面包、牛排一直到水果,于月只是默默的吃,全都捧场的吃光光,也不多话,更没赞美什么的,可她看得出来,他吃得很尽兴。
她牛排吃不完,剩下三分之一也是于月帮忙解决了。
餐后她要收拾盘子,他却卷起袖子,主动说:「我来洗吧。」
「算了吧,你可是大少爷呢,要是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什么是菜瓜布、什么是泡舒,我一点也不讶异。」说着要把他由洗碗槽前挤走,可他却不动如山。
一百九十一公分的他对一百六十五公分的冯御春说:「除了做菜外,妳会的家事我都会。」
见她不信,他又说:「小时候我被送到一个专门教授武术的地方强健身体,那里无论你是王子、贵公子、大少爷,生活起居都得自己打理,别说洗碗了,我还曾和宣镜宁一起去刷过马桶。」
看他侧面柔和的脸,冯御春很自然的分享起以前的他的点点滴滴。「听起来像是苦差事,可感觉上你还满怀念的。」
「嗯,在那里认识了很多朋友。」他将碗盘先用热水略烫过,再用菜瓜布揉了些泡舒。「妳呢?妳似乎很习惯做家事,一定有个严格的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等不到响应的于月偏过头看她。
她有些犹豫的开了口,「我妈在生下我后就死了,我是在育幼院长大的。」
像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脆弱,她动手煮咖啡。
「我之所以看似很『 万能』 ,那是因为我从国小五、六年级就偷偷开始打工,洗过碗、端过菜,跟在大厨的身边跑过堂,也待过咖啡连锁店、当过服饰工厂的女工……哇,想一想挺不得了的,可能你想得到可以赚钱的,我全做过。」
「妳父亲呢?」
「……也死了。」
「所以妳才会被送到育幼院吗?」
正确来说是她母亲的好朋友在育幼院工作,她是在那里被生下来的。
冯御春没多加解释,看到他的表情,她忍不住自动敌动防卫机制。
「于月,你这种男人最不合适露出同情的眼神了,收起你的同情吧!我即使没有父母陪着成长,也不觉得遗憾。」她是个习惯向前看的女人。成长过程中的辛酸她从来不去回想,怕想得太多,就没法子说服自己往下走。
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人,所以这女人得无时无刻武装起自己,她若一旦软,一旦倒了,绝对没人会伸出援手,也没有人在她背后支撑着她。原来她是这么寂寞,这么的……孤立无援。
于月彷佛看到小冯御春,孤零零的走在成长路上,即使跌倒了,也只能自己挣扎的爬起来;在同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只能不断的说服自己--不要羡慕、不要回头,那不是遗憾!她可以的,没有人陪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对于她强势的女王性子,于月好像慢慢的可以理解了。
他突然为她涌起了一股心疼的情绪--不,那跟同情不一样,他想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他会陪着她、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想伸出去的双臂终究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还是很在意一件事--她是父亲的情妇!
有一段时间,他们一个静静的洗着碗,一个默默的煮咖啡、准备甜点,一种欲言又止、有些什么正在改变中的气氛笼罩其间。
于月洗好碗盘,放进烘碗机,一转身才发现冯御春早准备好甜点和咖啡。
他坐了下来,看着餐桌旁的她。「冯御春。」
「嗯?」
「我终于有点了解妳了。」
「是吗?」她有些好奇、只一顿饭的时间他又了解她什么?
「妳会成为我父亲的情妇,是因为自小缺乏父爱吗?」
她闻言忍不住失笑,「啊?嗯……这也是个合情合理的理解啦!!」
「不过,我却还是有些遗憾。」话一出口,于月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暧昧了。
遗憾?他在遗憾什么?遗憾那身份将成为自己和她之间的一道阻碍吗?他不愿深思的藉由喝咖啡的动作来掩饰那份不自在。
而那句遗憾听在冯御春耳中,她眸子里也闪过一瞬异样的情绦。「遗憾我这样的灰姑娘该找个王子,而不是王子的爸吗?」自嘲的笑笑。「于月,我讨厌懦弱的人,我想追求的是很疯狂、不顾世俗眼光,为了我什么都可以放弃的爱情,因为真正爱上了,我也会这样。
「像我个性这么执着的人,如果没有遇到同样的情感,我将爱得很寂寞、很孤单,与其要这样天秤倾一边的情感,我选择什么都不要!也就是说,如果遇不到我要的男人,那么对我而言,什么样的男人都是一样的。」
「那么,那样的感情,妳遇上过吗?」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对她的答案既好奇又怕受伤害。
想到如果真有一个男人那样爱她,他竟觉得有些……嫉妒,只是不知是嫉妒哪一方就是了。
「没。」
他略略松了口气,「那为什么非要不可?」
冯御春像考虑了很久才决定开口似的。「我认识一个女人,她在喜欢的男人家帮佣。男主人有个心爱的妻子,有个让他引以为荣的漂亮孩子,于是她只能默默的将这份爱意藏在心中。
「好景不常,男主人发现了他宠爱的儿子居然是妻子和前男友有的,体弱多病的妻子一直是他心头的一块肉,他舍不得对她发作,只能藉酒浇愁,有一次醉得离谱,把女佣当成妻子,发生了关系。男人清醒后懊悔不已,可他又是极有责任感,这件事使得他的情绪更加的低落。
「而雪上加霜的是,女佣怀孕了。几经思索后,男人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妻子,可看他痛苦的模样,女佣力劝他不要这么做,免得对他妻子打击太大,结果她当晚就离开,不知去向。
「女佣的体质其实不适合怀孕,可她坚持生下心爱男人的孩子,在生下那孩子没多久,她就死了。这女人……够笨吧?」
「那女人……是妳的母亲吗?」她脸上的笑很苦涩,让他的、心蓦地一缩。
老天!他怎越了解她,心绪越受到她牵引?
冯御春没有回答。「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响应,就算男人娶了她,也不是因为爱她,身份过于悬殊使得她根本不敢去争取爱情,这样的单向情感太辛苦了。」
这就是她想要「很疯狂、不顾世俗眼光,为了她什么都可以放弃的爱情」的原因,她不要像母亲一样,爱得那么卑微。
「于月,你有没有想过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没有,完全没有。」几乎毫无犹豫的回答得斩钉截铁,却反而更显、心虚?
想要什么样的爱情他是真的没想过,不过想要的女人……今晚刚刚出炉一个。
「哦。那么要不然说说于老给你的感觉吧!」
提到父亲,于月被扰乱的心思一下子冷静下来。「花心、自私、可恶!」
「儿子对父亲不都该歌功颂德一番吗?少有这么差的呢!」她笑笑。「你真的认识他吗?也许其实他心里放的都是同一人。」
于月将咖啡一饮而尽,杯子重重的放回盘子上。〔 我要回房间了,谢谢妳的晚餐。」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明天有个企业聚会,妳要出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