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石云秋策马疾驰带走那姑娘,把一干人马全落下,他才陡地意会过来—— 自己不仅得领着头骡赶路,又得暂时代理帮主位子,替她先顶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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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晚了半个时辰,马帮众人终于追在石云秋的枣红大马之后,赶到今晚欲要夜宿的山坳栈馆。
这灰地土墙的栈馆里虽十分宽敞,但一切从简,许多事全得自个儿动手,仅有少数几间客房。
然而,对那些出外讨生活的骡马帮、骆驼帮或牦牛帮的汉子们而言,在大雪夜里有个遮风挡雪的所在落脚已经够心满意足,各路人马常是在大厅窝作一团,随意寻个角落躺平,照样能呼呼大睡。
今晚,“霸寨马帮”的队伍一抵达栈馆,众家汉子根本无须谁指示,已分头把该做的事一一处理,卸驮卸鞍、喂马喂骡等等,得先安置好骡马和货物,才轮得到人好好休息。
力千钧在喂过几匹自己负责照顾的骡马后,原还想跟母骡春花说几句体己话,但望着春花一双白毛圈围的大眼睛,他脑子里却净想着适才被他从雪堆里挖出的那名瘦弱姑娘。
他搔搔头又抓抓厚实大耳,一脸茫然,不太明白自个儿究竟着了啥道?
“你和她明明生得不像,我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低唔,双掌同时拍上两边黝颊,“啪”地大响,浑不觉疼似的。
母骡这会子没哼声,只专注大快朵颐木槽里的草料。
“力爷,您在这儿太好啦!”
力千钧闻声回首,见栈馆的年轻伙计提着两桶热水站在廊下,粗眉不禁挑起。“怎么了?”
“来来来,拜托帮个小忙,您家那位石大当家方才跟小店要了间客房,把一名昏迷不醒的姑娘抱进去,现下又吩咐要加热水,这栈馆里的伙计常被一个当三个支使,咱忙翻不过了,您好心点,帮忙把两桶热水送上楼吧!咱忙去啦!”放下两只木桶,挥挥手,人随即跑掉。
力千钧微微一怔。
出门在外,马帮每隔一段时候就落脚于此,和栈馆里的老板和伙计们早熟得不能再熟,此时人家把桶子搁下给他,他也不以为意,跨上前两手一抓,不费吹灰之力地拎起两桶热水,跟着越过闹哄哄的大厅,往楼上去。
栈馆二楼隔有七间房,也不清楚自家头儿要了哪间,他正扯嗓欲唤,石云秋已从里边拉开一号房的房门。
见是他,又瞥见巨掌下的两桶热水,石云秋颔了颔首笑道:“很好。伙计再不送水来,我都打算下楼提水去。你既然来了,里边的事你就接手处理吧,我肚子饿得慌,再不找吃的来祭祭五脏庙不成了。”
“头儿,这……我……那姑娘……”
现下是怎样?
他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瓜,直瞪着掠过他面前、迳自走下土梯的帮主大人。
石云秋脚步陡顿,想到什么要事得交代似的,立在土梯上半侧过身,冲着傻大个儿扬唇笑开。
“待会儿把热水加上后,再浸个一刻钟就差不多啦,泡太久全身皱巴巴的,不好看,记得把姑娘捞出来。对了,还有那碗热姜汤,管你用啥法子,怎么都得喂进她肚子里。喔,对了对了,别忘了那些老姜片,那用法你清楚得很,自个儿瞧着办吧,就这样。”
“嗄?等等!喂,头儿——”
没用的,石云秋把他干晾在原地,跟刚才那个年轻伙计一般模样,朝他挥挥手,人就走掉了。
对于旁人三不五时便把责任丢掷过来,力千钧尽管习惯得很,但眼前情况却与以往大大不同。
他得照顾一名陌生姑娘吗?
应该不会太难吧?
嗯……他有本事顾好骡马,把它们一只只养得漂亮壮硕,伺候姑娘应该跟照顾骡马没太大分别才是。
深吸了口气,他转身踏进一号房里,炯目随意一瞥。
他不瞥还好,一瞥真真不得了,双眼瞬间瞠圆了,吸进胸臆间的气猛地堵住,堵得他忘记吐气,喉头和胸口绷得一阵疼。
房中角落,那犹然昏迷的女子被搁在长圆形的澡盆里,盆子尺寸好大,她螓首垂在澡盆子边缘,身子软弱无力地瘫在注着七分满的热水里,由他所站的角度居高临下看去,姑娘裸露的双肩和大半片胸脯教人一览无遗。
力气猛然间失去平衡,热麻感一股脑儿往天灵冲。
“砰、砰”两响,他双掌竟然好没用的发软,握不牢桶子的手把,幸得两只木桶够沈,落地时仅溅出一小部分的水。
非礼勿视!非礼无视啊!
他力千钧向来行得端、坐得正,连睡觉也睡得既直又正,跟死人躺棺材没两样,他心胸坦荡荡,绝对没想非礼哪家姑娘,千万不能乱看啊!
蓦地,他双目使劲儿闭紧,紧得眉峰和眼角如同吃到青梅子般皱出一条条痕纹,即便如此,那幕“春光”早钻进脑子里,由不得他不看。
“头儿!”气急败坏大喊。
他把心一横,打算冲下楼将陷他于不义的石云秋揪回来。
也不想想,这山坳栈馆不论店主或投宿的人,里里外外全是粗鲁汉子,唯一的女儿身就他家帮主大人一个,现下是没鱼,虾也成,头儿尽管悍得跟马一般,至少……勉强称得上是个女的啊!她不来处理这姑娘,谁处理啊?
他急着要往外冲,哪知房门“咿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力爷,石大当家要您今晚得守在这房里睡下,吩咐小的送些吃食上来,就几个热馒头夹肉末,粗糙得很,您别介意——”
“别进来!”暴吼,震得土墙都掉尘屑。
“哇啊啊——”
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年轻伙计被轰得登登登连退好几步,手里托盘打翻了不说,脚底下还踩了空,眼见人就要顺着土梯滚下楼!
力千钧眼明手快地提住对方襟口,铁青着脸确定小伙计双脚安然踏稳了,这才收手。
“力、力、力爷……有这么介意吗?您……您不爱吃大白馒头夹肉末就早说嘛,凭咱俩的交情,给您换点别的吃食有啥难处?瞧您恼那几个馒头恼成这模样,值吗?”伙计惊魂未定地猛拍自个儿胸脯。
力千钧张唇要说,脑中却乱得很,也弄不清楚到底要说什么。
状况接二连三发生,存心考验他似的,房里在此时突然传出“澎”一响,像有东西坠进水里。
“别进来!”他强而有力地道,再也顾不得了,拔腿奔回房里,迅捷无比地关上门、冲至澡盆边。
原先垂倚在边缘的小脑袋瓜不见了!
他胸臆陡绷,忙弯身往大澡盆里胡捞,把险些溺毙的可怜姑娘捞抱出来。
“咳……咳咳咳……唔……咳咳……”昏沉的意识被呛醒了好几分,细腻眉间无辜又难受地拧了拧。
“对,用力咳,想咳就咳,咳出来会舒服许多。”
姑娘浑身湿漉漉,他也跟着湿透了,搂住人家来来回回直抚着一片玉背,那力道和拍抚的方式跟他每回轻抚自个儿的母骡时没两样。
粗糙掌心下尽是滑嫩水肌,姑娘咳声渐止,力千钧也终于察觉到两人现下的姿态有多不合宜。
喉结微蠕,丹田气海蠢蠢欲动,他连忙宁神定气,把怀里人笔直抱往炕上去。
炕底下已烘暖,他让她躺落,扯来被子覆住那裸身。
他呼息不敢轻纵,觉得姑娘周遭的空气莫名幽香,也弄不清那气味究竟从哪里散发出来,闻多了要头重脚轻。除刚才万不得已逼得他非出手不可外,他两眼不敢乱瞄,双掌更不敢乱碰,就怕亵渎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