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经八百地坐着,她则立在他两腿之间靠得好近。
然后,她绵软小手忙着在他右肩上缝缝又补补,轻垂的脸蛋专注得惹人心悸,仿佛替男人补衣是件多么要紧的事,不容轻忽。
沉静的氛围缓缓靠拢,在房内弥漫着。
谁也没说话,彼此沉浸在奇异的宁祥里,只听到烛火燃烧的轻细声响,和针线穿过衣料时的微音,再多的话,也就是自个儿的心跳声了。
片刻过去,那双柔荑在他肩头打了个结实的线结,她突然倾身下来,略偏着螓首,用齿咬断那条线丝。
“好了。”拍拍补好的地方,云婉儿将针线收妥,柔声道:“我把线脚缝得很密、很扎实,应该能撑到你回来为止。”
力千钧意味深沉的眼从搁在右肩上那只小手看往她的脸。
他仰望着,烛火的幽光烙在黝瞳底,一明一灭地窜跳,仿佛要把姑娘此时的音容模样也深刻烙进心底。
他微微笑。“婉儿,我可能回不来。”
纤细身子倒退一小步,她神情有些不稳,随即声略扬地道:“对啦,差点忘记,我帮你纳了两双鞋,还跟大娘裁布替你做衣。”
她旋身,忙碌地往矮柜里寻找,话没停。“我是趁你跟着帮主大人到江南办事的这段时候裁制的,现下咱们寨子跟‘江南玉家’好在一块儿,帮主大人也跟玉家大爷走婚了,你们整队要往域外去,这两双新鞋和几件新衣你带着,给你在路上替换。”
找到用布包裹的鞋与衣,她调转回来,发现男人早已立在她身后,两人靠得好近。近到她能感领到他粗犷的男性热息。
“我……我把衣衫的两腋和腰间放得宽些,方便你活动,就不会时常把线脚绷断了——”
“你听我说——”男嗓低沉,目色也沈。
“……还有鞋,我把鞋底纳得很厚实,铺了棉的,你要不要套套看?看合不合脚啊?”说着,她忙要从布包里抽出新鞋。
“婉儿。”力千钧蓦地握住她的手。
布包掉到地上,他不让她拾,仅是直勾勾、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终于成功地逼迫她去正视他想谈的话题。
瞳心轻湛,她脸色略苍白,虚弱地勾唇。“力爷会回来的。一定会。”
“婉儿……”他叹气。“马帮汉子们每出一趟门,定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毕竟能不能回来不知道,而这一趟走域外的路更是非比寻常,和以往的路程全然不同,其间会发生什么事、会遇上什么麻烦,没谁能预料。我……我只是觉得该把一些话告诉你,说出来,了我心头事,我才好心无挂碍地闯这一趟。”以前心中无谁,生生死死一条命,顶多是赔上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遇上这姑娘后,许多事不同了,心境也跟着变化。
云婉儿不语,小手由着他握,身子轻轻发颤。
男性峻容忽而兴起一种豁出去的神情,奋不顾身,不吐不快。
他喉结上下蠕动,终于抿了抿唇,哑声道:“婉儿,我想……我想要你!”
好直接!
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姑娘显然被吓着了,眸子瞠圆,原显得苍白的脸儿迅速浮红。
力千钧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样被惊吓到。
他琢磨过无数次“表白”要说的话,可恨的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内心的欲念当真冲口而出,粗鲁、直接、野蛮,但,他绝对真心诚意啊!
他想她。他要她。他当真喜爱她。
“婉儿,不是的!我没那个意思!不对,我是说……这很复杂,我当然有那个意思,又非全然是那个意思!其实是……每回想到你,我心里就舒坦,我常常想起你。不管在外走货或是有你在身边。我……我都想着。”思绪紊乱,说得乱七八糟,但他到底“表白”了。
“……你想着我什么?”云婉儿晕晕然、茫茫然,直到听闻那细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说话了。
男人的五官紧绷,整个线条更深邃峻厉,粗颈与额际的血筋淡浮,感觉得出心正高吊在半空似的,他两潭眼井深黝黝。
“我想你煮的家常菜,想你煮的茶,想你说话、走路、和孩子们笑闹时的模样,我想着你和春花脸贴脸、说悄悄话的样子,也想着你在灯下帮我缝补衣裤时,会是什么样的神态?我想象握你小手的感觉,想了很多、很多,没办法克制,我、我还想……还想……”灼息拂上姑娘的玉颜。
一切正如他所说——没办法克制。
他寸寸迫近,姑娘不迎也不避,任由他的唇覆盖了她的。
他低喘,高悬的心开始上下窜伏,模糊间像也听见姑娘幽幽然叹息。
她为何低叹?
叹息声又为何流泄隐隐忧悒?
此际的力千钧没法儿多想,两条强而有力的臂膀已带足侵略性地环抱那具柔躯,将她抱得高高的、足不沾尘,几想把她揉进自个儿血肉里。
姑娘的双唇泌着甜香,软得不可思议,犹如加了酥油打过的酪奶子。
她清润的凝肌与他黝黑粗犷的肤色全然不同,这么滑、这么柔腻,像每每从江南地方走货过来的丝缎一般,牢牢吸住他双手。他抚过又抚,用长满硬茧的十指来回游走,爱难释手……
就是这具娇躯,就是这种感觉,从初相遇时便一直刻印在脑海里。
他像是被无端端引诱了,瞥见过她的裸身,抚触过她的肌肤,那样的欲念沉静且深重地扎下,他动心动欲不能把持,而今终能拥她入怀了吗?
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
力千钧霍然抬起头,他完全弄不清楚究竟何时把姑娘带上炕。
他压着她,下半身抵在她腿间,两人的衣衫皆凌乱,尤其是她的,不仅前襟开敞、腰带被拉掉,里边的单衣也被扯得松垮垮,他的手钻进里边肆虐,极度下流又贪婪地侵犯着。
倘若,被困在身下的姑娘能对他说出一个“不”字,能明确地拒绝他,又或者动怒地斥骂他、槌打他,而非紧闭眸子、抿着唇任由他摆布,力千钧也许不会这么大受打击。
姑娘不愿意,却不敢对他言明!
他几乎是以弹离的方式跳下炕,巨硕的虎躯直挺挺杵在三大步外,他暗赭的脸被惊得刷白了,从未想过有一刻,他会如此厌恶起自己。
男人火炉般的体温一撤离,云婉儿双眸便睁开了。
她从炕上坐起,微乱的长发披垂,圈着脸、散在两肩和胸前,多少掩去裸露出来的春光,她把撩高的裙摆抚平,一手轻抓着前襟,眉儿终于淡淡挑动,把脸容抬起。
“力爷为何……不想要了?”她双颊红得极不寻常,眸尾湿润。
她哭了吗?是吗?
力千钧猛地又被重鞭一记似的,痛得肌筋都要扭绞起来,他咬牙强迫双唇磨出声音——
“你不愿意,该要明明白白说出来,该大声对我说!我不是禽兽,我……我好歹也是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的马帮男儿,若是为一逞私欲而强占你,我不仅瞧不起自己,也绝对饶不了自己!”
云婉儿思绪纷乱。
他的表白直接且热烈,她懂得他的情意,内心感动狂欢着,却也无法忽视潜藏于心的忧伤。
她矛盾至极,不知该不该回应,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回应?
她没想伤害他,只求一切皆随他所愿啊!
鼓勇,她下炕走到他面前,眸波盈盈。
“我没有不愿,我、我很愿意的。力爷绝非强占……是我甘心情愿的。”她身子仍颤抖抖,举措却无比大胆,两手突然抓住他一只大掌,将男人的手扯进敞开的襟口内,压在饱挺的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