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圣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到少年说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心里一凛,好像触碰到什么极冻的雪团。
他大声吩咐宋护理长把纸盒拿进来,纵然宋护理长再三提出警告,说这可能是炸弹或是攻击物,他还是不为所动的打开。
是一只木鱼,上头隐隐约约的刻了地图。
从修罗门解散后,五煞再也没有合作的机会,尽管这次卫可仲缺席,不过为了突破黑阳帮核心,查出黑爷子真正所在的地方,他们又拟定了详细的潜入计划,破解只要一个意外就可能会误触警报的重重关卡,而且只准一次就成功,虽然危险万分,但毕竟太久没干事,手都痒了。
终于,透过世界唯一的3D追踪器,侦测到核心所在的方位,他们决定直捣黄龙。
蹲在通风口地下室,见到地面上铺的榻榻米,杨尊终于放心的一跃而下,还接应着黎焰,完全无视这僻静到像真空房间的佛堂里,蒲团上还跪坐了一位正在念经拜佛的老人……不,应该说,就算老人听到了,他也不动声色。
一分钟过去……半小时也过去……老人还是没有出声斥责或叫人收拾他们。
这可让最冲动、最没耐性的黎焰闷坏了,蹲在老人的右侧,无聊的掏出一根烟,边抽烟边催促道:“效!我一分钟几百万上下,不是拿来等你的喔!”
杨尊毕竟是五煞之首,又是个斯文人,微微的训了下黎焰,坐到老人的左侧,恭敬的说:“抱歉,还没说清楚我们的来意。黑爷子,没想到你真的在黑阳帮的组织内部建了座神秘的佛堂,而且日夜念经拜佛,想必是为了过去沾满了血的人生做忏悔。你这么诚心,佛会给你一条路让你好走的。”
“干脆说一路好走算了!”黎焰生气的说,弹了下烟灰。一几十年过去,杀都杀了、砍都砍了,黑阳帮干的案子还算少的咧,念经有什么用?你开车辗死一个人,难道倒车就能让那人复活?”
“唉,如果道歉有用,就可以免除罪与罚,别说警察了,人类也觉得自己比老天爷大,因为大家心中都没有尺,想做就做。”
杨尊又不禁以警官的身分罗唆。
黎焰推了推黑爷子,“喂,听到了没有?过去都过去了,趁你现在还活着的时候做点好事,总比你在这里念经给自己听要好得多。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念经是念给佛祖听,还是念给自己听?是给自己听的吧?什么诚心?什么忏悔?都是假的,都只是想要自我安慰。”
“黑爷子,与其在这里虚度一生,不如跟我一起去救人。”杨尊说。
黑爷子依然念念有词,不为所动,当他们是俗人,不跟他们计较。
“你再这样,我就要来硬的了。”黎焰把烟蒂乱丢在兰花盆里。
杨尊沉重的说:“你放任徐志光那死光头,利用黑阳帮为非作歹,将黑阳帮几十年来树立的威信全都毁于一旦,就因为你要诚心忏悔,终日念经,可是在这同时,有更多的人受到死光头的影响,深陷痛苦当中,你造了更多孽,却还不自知……”
黑爷子缓缓的开口,“黑阳帮灭也好、强也好,我都不挂于心了,我隐居,权力自然会渐渐集中于应该握有权力的人,难道我能去监督自然现象带来的演变吗?”
“你可真会推卸责任!好好一个黑阳帮,你说不玩就不玩,坏了也不关你的事,这么老了还这么任性,就是因为你的不挂于心,所以卫可仲才会差点被徐志光害死!”黎焰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怒声说道。
黑爷子睁开细长内敛的眼睛,眼神不带一丝锐利,却饱含了许多心事。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杨尊和黎焰互看一眼,他们想,应该是——伍刚。
卫可仲的病情毫无进展,始终昏迷不醒。
谢柔音没有一刻不痛苦,都是为了要保护她,他才会伤了那么重要的地方。如果他无法再醒来,怎么办?
如果他真的终身瘫痪,她愿意照料他一辈子。如果他成了梢物人,她也会为他翻身,处理所有的事。
她就是不要离开他!
每天都来探望的谢玉燕摊门进来,见到谢柔音,不禁心中有气,愤怒的说:“为了你,卫可仲拒绝名利双收的机会,不到我们学校当老师,天天都去道馆报到,还花心思打扮,让自己成为上流贵公子,甚至为了要讨你欢心,勉强自己练习钢琴,可是你为了不想伤害唐俊泽,竟让他身受重伤……你到底可以为他做什么?”
是啊!为了她,他这粗手粗脚的人,连钢琴都练了,而她……
忽然,她想到了,卫可仲不是很希望她去参加台湾国际钢琴音乐大赛吗?
她一直觉得自已没有那种程度,去和那些每天练琴二十小时的老手比赛,也觉得太难了,可是……谢玉燕骂得对,他都愿意为了讨她欢心,硬逼自己一个潇洒粗犷的男子去练琴,对于参加比赛,她这音乐人又有什么资格说难呢?
从那一天起,她认清了事实。
卫可仲不可能突然好起来,而医院里有杜圣夫派的看护,二十四小时轮班,给与最好的照护,她就算整天待在他身边,也是一点帮助也没有,日子还是要过的,只能把他的命交给他自己了。
谢柔音缴了报名表之后,每天埋首在钢琴前,努力弹奏,这是卫可仲的希望,不管他能不能醒来,这是他的心愿,她一定要完成,让他和全世界的人看,她谢柔音确实什么都不如人,但只有爱卫可仲的心是可以称霸世界的,而这份爱可以让不爱在黑白键上计较的她,终日为了乐曲废寝忘食,她的乐谱上满满的都是铅笔、红笔、原子笔所做的笔记和记号。
她捧着乐谱到处请教前辈们、老师们,他们都非常讶异,谢柔音这个懒懒散散、天马行空的女孩怎么突然认真起来,而且是在毕业后?
她一定要得奖!所以每天除了睡觉时问,她不问断的练琴,甚到练到指甲都出血,还是没知没觉的继续练习,最苦恼的就是没有一位专属的老师可以从旁指导,客观的说出她有什么地方要改进,或是有什么不太符合意境的弹奏方式。
因为她已不是学生,若要自费聘请老师,又没人敢担任,因为一来,时间紧迫;二来,大家都知道她的程度并不算特别好;三来,两个人的默契是要从平日的练习中培养……若是声望被谢柔音在台湾国际钢琴音乐大赛中搞砸,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所以大家都只愿意免费的提供意见,却不敢成为她的专属指导老师。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练到吐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谢柔音愈想心情愈不佳,甚至想逃避这个大赛。
这天,她跟两位好友约在咖啡馆见面,她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
忽然,一个男人来到桌边,厉声质问道:“你还有时问喝咖啡?”
“对不起。”谢柔音立刻惊坐起身,抬头一看,竟然是——
唐俊泽脸色阴郁的瞪着她。
“学长。”
两位好友异口同声,兴奋的靠向他。
“走开!”他无情的推开她们,抓住谢柔音的手腕,便往外走去。
“学长,你……”谢柔音神情慌张,脚步跟呛。
“还不赶快回去把“莫札特K310”再练一千遍!”他命令。
“学长,你都知道了?”她不可思议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