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做错了吗?」过了好久,整个大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嫌吵杂,逼得她不得不开口。
轩辕彻瞧她一头长发以木簪穿过,挽成懒人髻,几缯鬈曲的发尾自后脑勺垂落,更有几缯落在饱满额际与香嫩腮边,竟有几分水媚,再加上她身穿缀花半臂,外搭件霞色帔帛,大结带系在腰上,莲步款移,长裙曳地摇摆,整个人清灵得像是随时都会窜上天际。
为何刻意一月不相见,胸口这种古怪的感觉还是折磨着他?他可以忍着不与她见面,为何却受不住再见她时的狂喜和不安?
为何要让他如此不安?为何他查不到她的任何底细?
他身边的每个人皆是身家清白,唯有如此,他才能够全盘相信,而她,他不想相信,却死心蹋地信了她每一句话!
「可是,他说话太苛薄,竟然把夫人红杏出墙,最后被庄主处死的事都说给如凤听,身为教育者,他实在很失败。」见他目不转睛地瞅着自己,她猜想,他大概还是认为她做得太过火了。
突地,现场响起抽气声,花弄月不解的看向脸色已经刷白,好像随时都准备倒地昏厥的数宇。
天啊,她刚才说了什么?!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鲁莽。
用力咬紧牙关,水眸很轻很轻地瞟向轩辕彻,发现他面色阴鸷,好像随时会把她拖到后山喂狼一样。
「你也信了他的话?」那噪音是吊诡的轻柔,但她却瞧见那话是从牙缝中硬挤出的,就连神色也冷峻凶狠得很。
「我没信!」她脱口急嚷着。
「你明明说了!」手中的西域琉璃杯在他掌心碎成细末。
「那是夫子说的!」
「你信了!」
「我没信!我正要问你呢!」
一来一往,针锋相对且势均力敌,看得数宇冷汗直流,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
这是第一次,胆敢有人和庄主顶嘴,而且如此理直气壮,气势磅礴,他差一点点就要鼓掌叫好了。
「你要问我什么?」沉下眉眼,他的神色冷得犹若山中妖魅,唇角浮现戏谑自嘲的冷笑。
问他的妻子为何与人勾搭上?问他这个良人未免太窝囊?问他是如何狠心杀了那对狗男女?!
花弄月深吸口气,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哑声问:「我只想问,你是不是因为夫人,所以才不理如凤。」
轩辕彻寒列的眸光微乱。「那不关你的事。」为何她问的是这等芝麻小事?为何她没听信外人传言,说他是个擅权弄谋,甚至私下处决两人的恶人?
「当然关我的事,你把如凤交给我,我当然要将她教养成懂是非明道理的姑娘,但你对如凤的态度不明不白,暧昧不清,这样只会扭曲如凤的心性。」她没修过教育学分,但也知道环境和父母对小孩的心理成长有多大的影响。
「一个姑娘家懂那么多做什么。」他冷嘲。
「肤浅!」
「你说什么?!」他拍桌而立,西域黑云石彻成的桌面竟缺了一角。
花弄月吓得倒退三步,有点怕,脚有点抖,但还是握紧粉拳,大胆地说:「男女是平等的,同样是人生父母养,为何要分男女?男人做得到的,女人也一样做得到,而女人做得到的,男人可不见得做得到!」
「笑话。」他撇嘴笑得阴狠。「你的力气比得过我吗?」
区区一件小事,就把她给比了下去。
「谁要比力气?咱们比智力。」硬碰硬是最笨的,她说的是平等,而非女权为上。「你有我的才华吗?你算帐有我快吗?最重要的是,你能生孩子吗?」
轩辕彻脸色忽青忽白,而后撇唇笑得鄙薄。「没有男人,你生得出小孩吗?」依你这年纪,约莫十六、七岁,她懂男女情事,懂孩子怎么生吗?
「没有女人,你一个子儿也蹦不出来。」拜托,又要拿那套是谁先救谁的理论来拗她吗?她又不是傻子,不想跟他争辩罢了。
他眸色阴闇地瞅着她。
「你干么这样看我?」沉默太久,目光太冷锐,在他面前,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衣衫太透明。
「你懂男女之事?」
「拜托。」健康教育不是读假的好不好,要不要她跟他讲解保险套?这些古早人实在是太保守了。
「有人碰过你的身子?」他缓步走近她,青筋在额际爆跳。
有没有人碰过与他何干?确实是无关,但他很在意,非常非常在意,在意到一想到有个男人曾褪下她的衣裳,曾贴上她的身子,他就恨不得要撕裂那个男人!
「没有好不好!懂归懂,谁保证一定要身体力行的?」
「真的?」他在她面前顿下脚步。
明知道半点保证都没有,可信度半点都没有,但他却想信,不,也许该说,只要她说,他便信了。
因为他信她这双眼,信她不会欺他瞒他。
「有谁比我还要清楚?」发什么疯,干么一直问这种问题?
轩辕彻不语,目光落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那眼像是无尘秋水,不染尘污,恁地清透澄澈,像是一面镜子,反照出他的卑劣和气度狭小。
在她面前,只会显露他的污秽。
他的碰触,只会弄脏她……
「又怎么了?」对上他复杂的眸色,她真的搞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刚刚明明一副想掐死她的狠样,现在却又无比懊恼悔恨、无比怜惜不舍似的,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难道说……是因为她?因为她吗?答案浮上心头的瞬间,一股烧意袭上粉颜,让她浑身热了起来。难道说,他喜欢她?又或者是欣赏她?
哇,真是如此,她会很开心,真的……不对,她跟人家开心个什么劲?她又不是唐朝人,就算他欣赏她,她也前程茫茫,干么和他多搅和,徒然伤了彼此?
好半晌,他沉哑喃道:「既然夫子被你气走,如凤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生伺候着,否则——」
「丢我去后山喂狼啊?」她翻了翻白眼。「我不相信你真狠得下心,若你真能恨如凤的娘到那种地步,也不会在她房外守着。」
「我没守在她房外。」轩辕彻耳根子慢慢变红,却一字一句子得很用力。
「好吧,守在拱门外。」退一步海阔天空,都不要再争了。
「我没……」
「好好好,是我错觉,是我误解,好不好。」她伸出双手挥了挥。「我要回去了。」转身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忍不住说:「庄主,你真可爱。」说完,又摇头晃脑离去。
大厅里的轩辕彻只觉脑袋一片空白。
可爱?已经十多年没人说他可爱了!这女人竟说他——
噗的一声,有人忍不住地笑出口,尽管双手紧捣着嘴,但还是看得见带笑的眉眼。
轩辕彻冷冷瞪去,恼羞成怒地吼出口。「怎么,拔擢你当总管之后,都不用干活了吗?!」
「奴才马上去。」数宇掩嘴狂奔,直到几座院落外才松开手,眼泪也一并掉下来,不只是因为好笑,不只是因为庄主耳根泛红的模样有多可爱,而是因为他已经有好久好久没瞧见庄主如此有生气的模样。
他打小就在轩辕庄长大,虚长庄主几岁,看着他由幼时的天真烂漫变得面无表情,再见他由面无表情变得冷漠无人味,他的心好痛,却什么都不能说。
而如今、如今——「真是太可爱了!」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