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松手,花弄月二话不说地跳开,蹲下身拾起酒壶,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庄主,你的气色不好,还是早点休息吧。」真是的,突然搂得那么紧,吓死她了,他的身体好热,像是要融化她似的,让她快要心律不整。
轩辕彻不禁羌尔。一个下人竟对着主子下令?
「还有,也别再喝酒了。」她把酒壶往桌面一搁,却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太合理。「庄主,这酒已经喝完了。」
「嗯。」他重振精神,努力把心神放在帐本上头。
水眸转了一圈看着他。「换言之,你在这里待很久了?」
「那又如何?」
「其实你是担心小姐的吧?!」她几乎肯定了。
也许,基于某些原因,他不便入房,但又担忧,便在外头亭子守上一夜,边守边喝酒,酒壶都空了,可以猜想他待了多久。
握在手中的笔一顿,半晌轩辕彻才粗声斥道:「回房去!」
「担心就进去看嘛,刚才干么躲在外头偷瞧?」她笑嘻嘻的,突然发现这人哪,不擅于表达自己,可爱得很。
「偷瞧?」他微抬眼,眉微拧。
「还想赖?」她笑盈盈的,双手挽上他的臂,想拉他进院落,却蓦然发现——「你体温真高!」
隔着衣料便觉得他体热,刚才被他搂进怀里,也觉得他身上很热,难道说他也……没细想的,手已经抚上他的额头。
轩辕彻瞪大眼,难以置信她竟胆大包天的以下犯上,正想要出口喝止,却听她喊了起来。
「你在发烧啊,庄主!」
「我?」发烧?什么意思?
「你感冒了!」
「感冒?」这是哪儿的方言?
「你染风寒了!」这下懂了没?厚,有够难沟通的!
这还真奇了,守着小姐的她没被传染,反倒是在外头的他……啊啊,该不会是那日他为了救她,被她弄湿了大片衣裳所致?
她从小就是个健康宝宝,大病小病从不上身,但这人就不同了,他得要日理万机,还要在这儿吹夜风,不感冒才有鬼!
「走!回房!」她再次拉起他,娇小的身子竟意外拉得动他。
「你在干什么?」他不悦地甩开她,却顿觉脑袋昏沉,脚步跟呛了下,往后退上几步。
花弄月见状,赶紧再上前扶住他,不忘念他两句。「感冒了就认命一点,回房休息,我帮你叫大夫。」
「根本不碍事。」他嘴硬得很。
原来他是染上风邪,今夜才会多愁善感了起来。
「什么不碍事?你脸色差得很,脚步又站不稳。」静寂的夜里,她的大嗓门立即引来了院里的下人,就连总管数宇也闻声而至。
「庄主,发生什么事了?」甫过三十的数宇忙着庄内大大小小事,早忙出霜白双鬓,面目憔悴。
「我没事。」轩辕彻不快地瞪着惊动他人的大麻雀。
「你在发烧还说没事?」她知道她不该鸡婆,可这事也与她有关,她实在不敢不管。「总管,庄主染上风寒了,还不快将他扶回房内,赶紧差大夫过府?」
「这可是大事,庄主,一切以身体为重啊!」数宇快快迎上前去撑住他有些摇晃的身形。
轩辕彻闭了闭眼,咬牙道:「帐本就交给你处理了。」
「嗄?」不要的吧,那可是有上百家商行的帐……
「放心,还有我呢。」叹口气,花弄月将石桌上的帐本大略看过一遍,发现不难上手,随即收妥,一手撑住他另一头,无视他惊疑的目光,快口指挥着。「走走走,先回房再说。」
「啊……对对对。」
对了老半天之后,数宇又皱起眉来。他在跟人家对什么呀?他才是总管耶,怎么她的气势比他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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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内像生出一把火,凶狠地啃噬着他。
轩辕彻浑身乏力,头昏脑胀,却连哼也没哼上一句,只是静静等待不适随着药性慢慢褪去。
「还很不舒服吗?」
轻亮的悦耳嗓音在他耳边轻盈溜过,像是一阵初春的微风,拂入他饱受火焰炽燃的身心,竟觉舒爽不少。
下一刻,微凉的指抚上他的眉,还伴随着她的叹息。「哎,早点看大夫不就得了?拖得病情加重,你爽快了?眉皱得这么紧,肯定很不舒服吧。」话到最后,竟蕴藏着她向来不吝于给予的担忧。
他冰冻多年的心,竟被这短短几句话给烘暖了。
轩辕庄向来一脉单传,娘又死得早,从小他跟在爹的身边习商习武,忙得无法有自己的情绪,成亲之后,妻子的离去,一连串的丑闻,让他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把自己埋首进庄务和商号里,好让自己无法多想。
但不多想,并不代表他释怀。
他只是不想回想那件事,索性当作根本没有事发生,照旧过他的生活,照旧把扛在肩上的轩辕庄金字招牌打得响亮,但这没心眼的丫头却让他发现……其实他渴望有个知心人陪,渴望有个体己之人聊聊心底话。
以往有子矜的大哥子靖陪着他,但后来他背叛了他,离他远去。而后,一色也四处远游,总是聚少离多,因此他格外珍惜与一色的每次相聚,每回他欲远行,饶是自己远在南方也必定赶回。
「你放心歇着吧,帐本我替你处理。」话落,那沁凉的风离开,他伸手要抓,却扑了个空,勉强自己张开眼,却瞥见她坐在一旁席上,垂首翻看轩辕庄南北百余家商行的帐本。
这怎么成?!若她是他行的细作……
强撑着沉重的身体要起身,却瞥见她抓起毛笔边抖边写边喃喃自语,「哇~~真难写,有没有原子笔呀……」
原子笔?那是西域的笔吗?他粗喘着气,瞪着她一头未束的发不及腰,而发梢往上数寸皆是古怪的鬈曲,再上头则细滑如黑缎,随着头微拢,晕着亮光,生出耀眼光泽。
若无意外,她大抵是西域外族人吧,他才会老觉得她透着难言的古怪。
「哇,好丑啊——」花弄月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懊恼。「厚,给我修正带啦!」
可恶,这毛笔好软,这纸好粗,害得她写出的数字像是毛毛虫般扭曲,气死她了,这简直是她人生最大的败笔,她应该去学书法的!
听着她细细的鬼叫声,又恼又气的,轩辕彻不禁撇嘴轻笑。
笑声随着气息近乎无声滑落,坐在案前的花弄月却敏感地听见了,蓦地回头。「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胃?大夫说你的风寒拖了几日,都快要染成肺炎了,肯定要多歇息几日才成,而且一日要喝五帖药。」
丢下笔,她快步来到他面前,很自然地探手轻触他的额,柔润如水的微凉触感稍稍消弭了来势汹汹的火焰。
「温度还是挺高的,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好吗?」她像在问小朋友一样,微弯下身,准备要抽回手。
「别。」他突道。
「嗯?」她不解地眨眨眼。
「搁着,别抽。」闭上眼,他声音低嗄地说。
花弄月看着自己的掌心,立即明白。「对了,我替你弄湿手巾覆额好了。」
她转身找手巾,腰间却突然遭袭,还搞不清楚状况,便被后头的人给拉上了床。
「你你你……」花弄月摔得眼冒金星,才张眼,便看见他像是极为难受地瞅着她,那眸好炽烈,透着许多他说不出口的事。
欸,她没读心术,二来两人不太熟,所以实在很难猜出他到底想干么,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只着单衣,且上襟扯开,露出很有看头的胸膛,她就贴在上头,近到可以听见他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