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明镜和家里的小厮宝儿已是郎有情,妹有意,她愿意做一个月老,为他们牵上红线,可是……她好像做错了什么?
明镜抽噎着,断断续续又吞吞吐吐地说:
「小姐走后,家里完全是表少爷作主,小姐的那些陪嫁,一大部份都不知道去向,而表少爷的吃穿用度却越来越讲究。」这一点其实安雪璃也不意外,尤其上一次见到表哥时,看到他的穿着比起以前的朴素大不一样,她就隐约猜到了,当时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毋需大惊小怪。然而看明镜此时哭诉的凄凉,这难道只是「大事」的冰山一角?
「后来飞龙堡中时常有些奇怪的客人来访,整天和表少爷吃喝玩乐。据说表少爷一心想当武林盟主,所以拉了许多人来帮忙。小姐的院子空了,表少爷就把我们几个下人遗散到其它主子的院子里做事,奴蜱就被分到了表少爷的院子里。」明镜越说,语气越是低哑,安雪璃望着她痛苦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明镜的手很脏,手掌是冰冷的,还不住地颤抖,被安雪璃握住后她突然放声大哭,边哭边说:「有一次表少爷宴客,叫奴婢去陪酒,后来客人走了,表少爷喝醉了,抱住奴婢喊小姐的名字,然后他就把奴婢、把奴婢……」「别说了,明镜。」安雪璃也因为震惊、愤怒而开始颤抖,她怎么也无法想像,外表谦和有礼的表哥竟然会对柔弱无辜的明镜做出这种十恶不赦的事情!
夏凭阑悄然将两人分开,叫来一个侍女说:
「带这个丫头去梳洗,给她准备吃的。雪璃,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你看她现在哭成这个样子,泣不成声,还能说话吗?」安雪璃望着明镜孱弱的背影离去,忽然重重地敲了一下床榻边的木架子,恨声道:「表哥真是太过份了!」夏凭阑拉住她的手,「可恶的是他,该死的也是他.所以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她看着他,「你怎么找到明镜的?你怎么知道她要找我?」「她应该是从飞龙堡逃出来,一路打听着来到未及城。因为我没有开城门,所以她在城外昏倒,守城的人将她教进来后,她一直叨念着要见飞龙堡的大小姐,于是我才亲自去了一趟.把她领回来。」他沉静地回望着她,「雪璃,你表哥的事情并不仅是坏了明镜名节这一件事,我一直不想让你和他走得太近,就是因为我信不过他。他是个精明油滑的人,连你父亲都不信任他,若不是我当初将你强行娶走,也许后来受害的人就不是明镜,而是你了。」安雪璃今天所受的震撼着实不少,而夏凭阑的这一番话又让她十分惊诧,「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信不过他?」「雪璃,还记得我们为什么闹僵吗?」夏凭阑悠然一笑,「你怀疑是我杀了你父亲,对吧?」她抿起唇,「那件事……我不会再问了。」「你当然可以问,因为事实上他和我的确在青岚山有约,在他去世的当天,我们见过面。」他的坦白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害怕听到他承认她父亲是他亲手杀的,那会让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和柔情立刻添上新的裂痕。
「你这个表情好像你正面对什么可怕的事情。」夏凭阑笑着用食指按在她的眉心处.「不用怕,或者就是怕,也不要怕我。我和你父亲在青岚山见面时,他还曾经赞美过你,说你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孩,但是似乎是我的专宠和周围人的强势.让你越来越不敢坚持自己的想法了。」安雪璃真的呆住了,父亲曾经在生前和他谈论自己?
「我想你父亲那时候大概就有意招我为婿吧?
只不过我们那时是初交,这些话还不好直接说。」他竟然还有几分得意。「能被前任武林盟主看中的人,不知道除了我还会不会有别人?」她还在愣神中呐呐的问:「你和我父亲见面,不是为了决斗吗?」「起初他以为是的,但实际上我是想和他连手。」「连手?」「他年纪不小了,做武林盟主太多年,已经力不从心。而我如果要想得到这片江湖,就要从他手上先过招。我并不是怕和他决斗,而是我觉得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兵不血刃地让他「让位」。」「我父亲肯听你的?」「他当然不会一开始就听我的,我是陌生人,如何得到他的信任?我专程去了趟青华县.郑重邀约,他以为我是要和他决斗,带着一身杀气而来,我却弹了一曲「醉平沙」,卸掉了他那身杀气之后,很快的我们就发现彼此已惺惺相惜,意气相投。」安雪璃好像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
清明的细雨之期刚过,父亲手持长剑走上青岚山,亭内怀抱琵琶,一身黑衣的夏凭阑一如她初见的那样,不疾不徐,从容不迫的优雅,只是粗粗一瞥,便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心动感。
原来,为他所惑的人除了久居深闺,不识人世的她之外,还有父亲这种阅人无数的江湖老手?
她轻吁了口气,卸下了心头一个背了很久的包袱。只是她依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被人杀死?
夏凭阑看着她闪烁不定的明眸,猜透了她的心思,继续说道:「我和他谈了将近三个时辰,彼此尽欢之后相约下次相见之期,而后我就先走了。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你,还记得在秦越坊我们的再次相遇吗?那时我就是刚刚下山。但没过多久,掠影就带来你父亲去世的消息。」她记起来了,那一天父亲与人相约出门了,她在琴馆前偶遇他,两人在茶楼上喝茶时,掠影后来说有密事禀报,她就离开了。原来掠影要说的竟然是父亲被害之事,但是……「到底是谁杀害了我爹?」她激动地问。
「在你、心中,你父亲的武功绝顶,轻易不会被人打败,是不是?」安雪璃点头。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你越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其实做起来就越简单。雪璃,如果是你要杀你的父亲.你觉得是否容易得手?」「我?」她诧异地睁大眼睛,「我怎么可能会杀害我爹?」「别紧张,也别动怒,我是说如果,你看你都这么激动,因为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倘若凶手在你父亲心中的定位就如你这样,你父亲也认定是不可能的.他是不是就很容易下手了?」安雪璃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豁然开朗,「你……你该不会说那个凶手是……」「即使不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其它人选。」夏凭阑静静地说出结论。
某人的名字在两人的面前呼之欲出一许蓝江。
「表哥他就算是想得到飞龙堡,也不必用这样的办法吧?」她的心中还是有最后一丝的困惑和不信。
「如果只是他自己想得到飞龙堡,他大概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如果他的背后还有别的厉害角色,就说不准他是否有这样的胆量了。」「背后有别的厉害角色?」她不知他在指谁。
「那个人其实你也认识。你细想,会有什么人能有这样强势的力量,引诱许蓝江为他做事,许以他远高过你父亲给他的利益?」安雪璃飞快思索,比父亲武林盟主之位还要高,还要强势的……难道是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