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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俨然是禁锢她的一座冷宫,却是她自愿走入的。

  其实早在此之前.她就已把自己锁在一座心门之内了。

  坐在窗边,她反复在纸上涂鸦着一首词!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闱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您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钻届千度。



  成亲的那一夜,坐在满室的红光之中,她想到的便是这阙词的第一句!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但她没有想到.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会从纯净的幸福甜蜜变成了现在的黑幕沉沉,词中的「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就成了她的写照。

  为了想知道杀害父亲的凶手是谁,她得罪了丈夫。

  为了不让自己背上妒妇、不贤的罪名.她亲自为丈夫操办婚事.让他去迎娶别的女人。

  除了丈夫以外,所有人都赞誉她的贤德和大度,却不知道她的心境是这样的凄苦。

  不想再装模作样下去了,就像那天她无意问划伤了手,他紧紧握住她的伤口问她疼不疼,明明很疼的,但她就是不敢对他说实话。

  明明后悔了,为什么不挽留他?



  胆怯?羞涩?还是为了那不值一文的面子?

  于是她将自己关在这一方狭小的庭院里,这里曾是他们亲密生活的见证,然而现在却找不到他的一点影子或气息。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阑干……毋需到明年了,也许明朝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就已经不是她了。

  将自己深埋进这座院落中吧,让她变作那墙角的梨花,从此之后,默默地守着年华老去,从此之后,如同皇帝后宫内最可悲的冷宫女人,再也无人关心她的生死。

  凭阑,凭阑……只有念着他的名字时,那份苦涩的甜蜜才会流过心头,让她在痛楚中感觉到一丝快乐。

  「凭阑……凭阑……但愿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这样亲密地念你的名~」「姊姊,我的球掉进院子里了,能帮我捡一下吗?」窗户对面的墙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安雪璃缓缓将视线移过去,发现是个小男孩正趴在墙头上,清亮的黑眸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她走出房门,看见在院子中有一个布做的彩球,她弯腰拾起,「你下来拿吧。」「我不敢。」男孩摇头,「我娘说这里不是我们能来的地方,要是被城主知道了,会生气的。」「没关系,下来吧,城主不会知道的。」她温和地说,现在还会有谁关注她这里的事情?

  男孩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好几个圈,依然没有动,「姊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会不会很寂寞?要不要我陪你说说话?」「谢谢你,不过……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淡淡地拒绝了这个孩子的好意。

  但他却不肯走,依然饶有兴味地说:「姊姊,你长得真好看,像我娘常说的月宫里的嫦娥。可是嫦娥不是都会抱着一只玉免吗?你的兔子在哪里?」「我没有兔子。」她听到孩子这样赞美她并没有觉得开、心。说来,她现在的确像是被困在月宫的嫦娥,月宫太冷了,嫦娥怎么能住上千年?

  「姊姊,我给你唱支曲子吧?」男孩在她身后扯着细嫩的童音唱道:「旧酒投,新酷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这孩子唱得抑扬顿挫,古同低起伏,很是有趣。

  安雪璃终于又回过头来,「孩子,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家去了。」「姊姊不喜欢我唱的曲子?」男孩还执意要表演给她看.「这是我从戏文里听来的,我每次一唱,我娘就是有再多的烦心事都会笑出来的.可是姊姊为什么不笑?」「因为姊姊笑不出来。」她走入屋内,反手关上门。

  那男孩一跃而下,对始终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说:「城主,我没让夫人笑,是不是就领不到赏银了?」夏凭阑摇摇头,他拿出一锭银子放在孩子的手中,低下身说:「不,你做得很好,倘若你明天还能来,我还会继续给你赏银。」「谢谢城主!明天我一定还来!」男孩欢天喜地地跑掉了。

  安雪璃发现这几天那男孩像是故意似的,一次次跑来找她,有时候借口说有东西掉落到院子里了,有时候甚至连借口都不找了,只说来看她。

  初时她几乎什么话都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后来他的话越来越多,让她很难继续无动于衷下去,偶尔和孩子对上几句,于是她知道他叫「牛牛」,家里只有一个母亲。

  「我爹常年在外面做生意哦,根本不回来,所以我现在都记不清我爹长什么样子了。」牛牛说起这句话时满脸都是抱怨。

  「你恨你爹吗?」安雪璃问道。

  「恨?什么叫恨?」「就是比讨厌还要厌恶这个人。」牛牛想了想,「我不讨厌爹,爹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买好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看来你爹也是真心疼爱你。」她幽幽地想着,似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宽慰别人,「所以你也要真心地爱他,千万不要失去后再追悔莫及。」「姊姊,你说什么?我不懂。」牛牛困惑地看着她.然后又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姊姊一定是有想见的人,可是却像我和我爹一样,总是见不到,是不是?」安雪璃一惊,难道她的心事连孩子都知道了?

  牛牛笑着说:「姊姊皱眉头的样子和我娘说起我爹时的样子好像,我娘还常背一首曲子,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爹……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扬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她浑身如遗雷击一般。为何又在诗文中听到了她和夏凭阑的名字?难道无论天上地下.他和她真的是绑在一起,解不开的夫妻结吗?

  如果真是如此,为何她和他的缘份会这样浅?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

  「姊姊笑了!姊姊笑了!」牛牛兴奋地跳下墙,挥舞着手臂跑去找夏凭阑领赏。但是他不知道,夏凭阑想看到的.并不是她此刻嘴角边这苦涩得如药汁一般的笑容。

  掠影偶尔也会来看看安雪璃,发现她都默默地独自一人或弹琴,或看书,掠影和她说话,她也很少回应。

  掠影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她去找夏凭阑,将她的情况告诉他。

  「主人,有一件事属下还要提醒您,女人的、心胸大多没有男人宽阔。您想考验一下夫人,或者气气她,这本无所谓,但是不要弄假成真了。

  夫人现在是自暴自弃,满肚子的伤感却不敢和您说,我看您还是去和她坦白吧。」夏凭阑微蹙眉心,「有那么严重吗?上次牛牛还和我说他已经把雪璃逗乐了。」卜一个七岁小孩子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有句话叫「强颜欢笑」,您应该是听说过的。」掠影到底是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您若是真的心里在乎她,就不要再折磨她了,我怕夫人把自己逼入一个死胡同里,再想出来就难了。」这时候梨花斋的婢女慌慌张张地来禀报,「城主.夫人病了。」夏凭阑眉心凝结,即刻丢下手边处理中的事务,快步奔向梨花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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