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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人带花一起进门,穿梭在几何织锦挂毯、仙人掌装潢摆饰的帆形大厅,不论是坐在粗犷原木大桌边用餐的考古工作伙伴,或拿着饮料杯在半圆舞池对着表演台摇摆身躯的BC同事,看见这两个捧花同行的大男人,无不取笑一番。

  「就叫你别买这些没用的东西。」先好几步进来、差不多半饱半醉了的葛维铎手拎一瓶啤酒走过来。「赶快把这些花处理掉——」

  「葛哥,你就是这样,才会到现在还单身。」景霞跃给他一束花,在他要开骂前,旋足到处送花,送给考古队里的男男女女。

  每个收到花束的人——虽在他和松亚杰一起进门时取笑了他,还是回给他真心的温暖笑容。那一满篮花,该要空了吧?温映蓝在意起这个问题。他人缘未免太好!居然没人拒绝他的花,除了她——她不稀罕那束人人都能拿到的花!



  温映蓝凝神,把注意力集中于身旁的皇荷庭,不再看那慢一步进来却掀起骚动的男人。

  景霞跃走过每一个桌次,花送得齐全,只差没送至表演台——那一直重复唱着 <Everybody Knows>的男歌者手上。他提着竹篮,走绕着找空位。松亚杰早帮他占了个不错的位子——就在一整片大弧落地窗边,矩形桌,十人座,席上有他的长官葛维铎、海洋考古界名人皇冬耐、温煴,以及他们各自的子女皇荷庭、温映蓝,各自的得意门生阴蒙罗、松亚杰,一位有些面善的男子在他落坐时离席。

  「那么你是小葛的得意门生?」左边邻座的义大利腔先生,抽着象牙烟斗问他。

  「这位是Enzo Pavese先生,皇老师出版社里的资深总编辑。」松亚杰为他作介绍。

  景霞跃颔首。「你好。敝姓——」

  「喔!」Enzo想起什么似的。「你就是BC海报上的独眼帅哥嘛!」



  那海报的效力这么大,连这位爸爸辈老熟男都知道!景霞跃搔头笑了笑。「大爵士吝啬想省模特儿费用,推自己人下海,我只得厚着脸皮硬上。」说得一口谦虚客气。

  「霞跃是很杰出的精密机械师。」对座温煴向皇冬耐说明刚入座的年轻人身分。

  「现在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优秀。」皇冬耐含笑回应。

  景霞跃朝两位海洋考古界名人点头致意,说过奖了不敢当。

  客套完毕,长官、长辈们四人离席,移往入口吧台谈公事。侍应生过来请他和松亚杰点餐。桌上其实有不少餐食,他加点酪梨酱、玉米饼和烧烤大蕉鸡肉串,松亚杰也只点了洋香蔾茶。

  「你不是要喝酒?」景霞跃看着对面互动亲昵的温映蓝与皇荷庭,撇唇酸他一句。「美丽的情人现在像个温柔贤妻。」

  她正在帮那贵族布菜,把葡萄叶卷牛肉饭从桌中大餐盘分置他的个人餐盘。男人优雅喝着红酒,与旁边戴粗框眼镜的年轻考古专家低声聊着,偶尔才回头对女人说一、两句话,女人照旧回以笑容,为他斟酒、布菜,丝毫不觉得受冷落。

  「怎么大人不在,场面反而冷?年轻人不是应该趁老派家伙不注意,疯狂热情地乱搞一番吗?」离开一会儿的面善男子回座了。

  景霞跃眯细右眼,瞅着他坐入温映蓝身旁空位。

  「美丽的映蓝,别管这小子吃不吃饭了,我们跳支舞吧!」讲话声音跟他身上七彩的花衬衫一样,亮得像一出夸张歌剧。

  「这歌曲不适合跳舞……」温映蓝微蹙眉心,看着抓着她双手、过度热情的男人。他是荷庭的长辈,荷庭很重传统规矩,她有点难以拒绝他。

  「没有什么适合不适合,年轻人脑袋不能太死板,我就要以这歌曲和你跳爱的华尔兹——」

  「你去吧,映蓝。」皇荷庭开口。主要是不想爱胡闹的家伙在旁边吵,他和父亲团队这一趟旅程,多了疯子跟班已经够烦。「等会儿再陪我。」他对温映蓝说,吻吻她颊鬓。

  温映蓝像个小女孩,纯真一笑,点点头,起身与男人走往舞池。

  真是好风度!景霞跃视线慢慢瞟向舞池,又调回松亚杰脸上。「喝不喝啊?」

  松亚杰拿着花束,剥下一朵一朵小白花。「Everybody wants a box of chocolates——And a long stem rose——」跟唱两句,说:「这歌手该不会一整个下午只准备唱这首歌吧?」

  景霞跃懒懒一笑,趁侍应生送菜来,加点了两瓶啤酒、双份tequila。

  「这花拌酪梨酱,应该可以吃吧……」松亚杰把小白花放进餐盘里,挖取酪梨酱搅一搅,吃下那龙舌兰科植物。他在车上说「吃得一口花香情调」,还真是说到做到咧!

  「可口吗?」景霞跃喝了口凉水。

  「你要试试吗?」松亚杰咀嚼着嘴里的香味。

  「我会试。」景霞跃半侧身,靠着桌沿。侍应生适时送来酒,他喝下一杯,站起身,走向舞池那两个在<Everybody Knows>歌曲中,跳华尔兹的男女。

  温映蓝舞步娴熟,看不出受伤。景霞跃靠近,拍拍她的舞伴。男人转过身来,见着景霞跃,眉眼一挑,笑得诡异,但也真心把她让给他。

  「你们跳。」男人说。

  景霞跃接过她的手,一掌绕至她腰后,姿势做得熟练标准。

  「夏生——」温映蓝回首,盯瞅那个邀她跳舞又把她丢下的率性家伙。

  「我不行吗?」景霞跃搂着她跳起狐步来。「脚痛吗?」

  温映蓝惊讶地看着他。他很会跳舞,像个老师在带领她。

  「这种社交礼仪,不是贵族的专利。」他嗤笑,像可恶的醉客。

  「你喝了酒?」温映蓝瞪他。

  「陪亚杰浇愁。」他说:「你的心很大。我在Hemy Miller的著作里读过一段话,『如果一个女人可以激发一个男人的爱,那她一定也可以激发其他男人的爱。爱与被爱不是罪过,让一个人相信自己是你唯一值得去爱的人,那才是真正的罪过。』,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这是什么意思?」温映蓝一脸不敢置信地打断他。

  景霞跃不说话了,眼神转深,略微强制地带着她舞了几圈,然后放开她,看她跑着回那贵族身边。

  他归位时,松亚杰和阴蒙罗背窗坐在同一张长木椅,神态认真地聊历史考古事,贵族和温映蓝双双拿着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外的露台,雨后薄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缠绵。

  「你要抢那小子的女人吗?」一个戏谑声音低低地响起。「我想看这戏,你就抢吧——」

  「很抱歉,本人没义务满足你。」景霞跃往左看。出身良好的问题人物果然已落坐他身旁,喝着他追加的酒、吃着他点的酪梨酱玉米饼、啃掉好几串他碰都还没碰的大蕉鸡肉串。「你来这里做什么?」

  「食物不错。」此人讲话弯弯绕的恶习,多年未改。

  「我也觉得食物不错。」景霞跃看向窗外露台。

  日光勉力地将仙人掌带刺的影子朝东面石墙推抹,海鸟差不多已经叼回渔获, <Everybody Knows>还在唱着。那一对男女酒杯碰酒杯,她不敢喝太多,浅酌而已,就怕在男人面前喝醉失了端庄。他几乎知道了——她酒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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