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泰弘朗笑。「大概是回去充过电的关系吧?」
「充电?你回去,不是为了探望你车祸受伤的哥哥吗?」
「嗯,我的确是去见他。」
「难道你哥哥是发电塔吗?」其中一人开玩笑。「能帮你充电?」
「不是他,是另外两个女人。」
「两个?」众人交换诡异的视线。
荆泰弘知道他们想歪了,哈哈大笑。「拜托!你们以为我搞3P吗?一个大女人,另一个可是个小女孩,她们是母女。」
「母女?」众人又面面相觑,从没听过这位来自台湾的才子已经娶妻生子了啊。
可荆泰弘挂在脸上的笑,温柔得好似真的在思念自己的妻女。「因为有她们,所以我才能写出这些曲子吧!」他叹息般地低语。
「喔~~我们明白了。」大伙儿笑了。「她们是你的爱,因为你心中有爱,才能创作出这么美妙的音乐吧!」
因为他心中有爱?荆泰弘扬眉,发现自己竟不讨厌这样的说法,相反的,觉得很正确。
没错,或许就是因为爱让他恢复了作曲的能力。
他微笑着,这一刻,忽然强烈思念起家乡,想起在那片蔚蓝海天下,令他锺情的大女人和小女孩。
相思的滋味,好甜又好苦啊!
他自嘲地抿唇,手机铃声忽响起,他瞥一眼萤幕,眼眸瞬间点亮。「我的爱在呼唤我了!」
他乐呵呵地抛下一句,其他人立刻又是尖叫又是吹口哨地嘲弄他。
他才不管,迳自到门外接电话,满心期待。「喂,琪琪吗?」
回话的人却当头浇下冷水。「我是朱巧巧。」
朱巧巧?琪琪的好姊妹?他皱眉,蓦地涌起不祥预感。「朱小姐,你怎么会用琪琪的手机?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她从楼梯上摔下来,现在在医院,情况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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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伤得很重。
从将近两层楼的高度摔下来,腰椎骨折,椎体有部分嵌入骨髓腔内,有可能会造成骨髓神经功能缺损。
「这是什么意思?」荆泰弘追问医生。
医生表情严肃。「意思是她很有可能下半身瘫痪。」
「什么?!」荆泰弘震惊。「你是说她可能得一辈子坐轮椅?」
「只是有可能。」医生说明。「等过阵子她情况稳定后,我们会为她安排手术,但开刀还是有危险。」
也就是说,不能保证手术完全成功。
荆泰弘明白医生的意思,心一凉。
他走进病房,注视躺在床上的美琪,怕她乱动伤了脊髓,她全身上下都被固定住了,五花大绑的模样像个受刑的囚犯。
老天!
他喉头一梗,几乎落泪。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他又怎能让她变成这样?
早知道,就算会惹恼她,他也要不顾一切厚着脸皮地留在她身边,爬到高处换灯泡这种事他来做就好了,任何危险的事,他都应该挡在她身前,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啊!
为什么他会笨到离开她、抛下她?他简直无可救药!
「对不起,琪琪,我对不起你。」他坐在床畔,喃喃地不停对她道歉。
事情从五年前就错了,一直错到现在,他一直在犯错……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抚摸她冰凉的容颜,怕弄痛她,力道很轻很轻,感情却放得很重很重——他真的好爱这个女人!为何到现在才领悟?他完全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啊!
仿佛感受到他温柔的抚触,她从不安定的梦中惊醒,一见到他,泪光便闪烁。「泰弘,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他嗓音沙哑。
「婷婷呢?」
「她在台北,我托给我大嫂照顾了。」
「你是说婉如?」
「嗯,你别担心,我大嫂一定会好好照顾婷婷。」他怜惜地拨去她额前的刘海。「你怎样?痛不痛?」
「我……全身都痛。」连说话都痛,呼吸也痛。「我完蛋了……」
「不会的,你会好的,相信我,你一定会。」他安慰她,心痛到极点,但语气跟神情仍尽量显得笃定。
可惜她不信。「万一……我没法站起来……」
「嘘。」他用手指抵住她苍白颤抖的唇。「不许你这么说,你会站起来的,一定会。」
她无语,只是哀伤地流泪。
他握住她的手,期盼掌心的暖意能渗进她心房。「你放心,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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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出去!离我远一点,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都不要!」
病房内,美琪歇斯底里地发脾气。她的手被绑住了,动也不能动,她连丢东西发泄也不行,只能以尖锐的嗓音表达愤怒。
「琪琪,你冷静点。」荆泰弘耐心安抚她。「我知道你累了,等我清理完,我马上出去,让你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不要!我要你马上就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美琪哭喊,屈辱的泪水在脸上奔流。
她不要再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了,她什么也不能做,连大小便都无法自由控制,偶尔会失禁。她不能翻身,不能自己解决生理问题,只能躺在床上请他或护士帮忙,想到他是如何替她清理那些秽物,她羞愤得想立即去死。
「我拜托你,你走开好不好?不要理我好不好?」
他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她?怎能受得了处理这些恶心的事?连她自己都不敢看、不敢想,为什么他可以做得那么任劳任怨?
「你出去啦!算我拜托你……」她哭得不能自抑,哭得全身痛楚不堪,哭得他六神无主,而护士惊慌地冲进病房里。
「病人的情绪太激动了,我给她注射一点镇静剂吧!」护士提议。
而她不能抗拒,只能眼睁睁地瞪着针头戳进自己手臂,意识逐渐被夺去,陷入昏睡。
荆泰弘坐在床畔,守护着沈睡的她,见她颊畔还残留泪痕,他忍不住也哭了。
他岂会不晓得她怎么想?她是太羞辱了,哪个女人愿意在男人面前显现如此狼狈的一面?哪个成人会愿意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跟个小婴儿一样包尿布?
他明白她的苦,若是易地而处,他脾气恐怕比她还狂暴,他会恨不得杀了所有见到自己的人。
可是她不能,她动都不能动,像个残破的娃娃,只能无助地任由摆布。
他心碎地握住她的手。「琪琪,你很坚强的,不是吗?你一个人抚养婷婷,一个人开民宿,你什么困难都挺过了,这次一定也会的。而且这次,还有我陪你……我知道你觉得很丢脸,不想我在你身边,但我求你,不要赶我走好吗?我不想离开你,不能失去你,你一定觉得现在自己是在受我照顾,但其实不是的,是我需要你,是我放不下你。你懂吗?」
他不确定她懂不懂,他只能一再说给她听,从梦外说到她梦里,希望她能听见。
半夜,他累得睡着了,趴在床沿,大手仍紧紧握着美琪。
而她从梦中悠悠醒转,感觉到他掌心不停透过来的体温,泪水又泛滥。
她当然知道他对她好,哪个男人愿意这样照顾一个女人?可她不要,与其拖着他跟自己一起受苦,她宁愿他离她远一点,宁愿两人不曾重逢。
万一,她好不了了怎么办?万一她后半辈子都要坐轮椅呢?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