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开始,我们一日针灸两次。」莫浪平猝地将脸庞埋入她的发间,不敢让她瞧见自己的心虚。
「万一……我还是什么都记不得呢?」她长叹了一声,实在是不无遗憾。
她极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在一起、又是如何共结连理的啊。
「你只要记得一件事……」莫浪平长指握住石影下颚,长眸锁住她的。
「知道什么?」石影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你是我最在意之人,如此便够了。」
「你也是我最在意之人哪。」石影拥着他的颈子,轻声说道。
「希望你恢复记忆之后,还能这般对我说。」他抚着她脸庞,唇边笑意却是苦的。
石影揪了下眉,虽不知是何事让他对她这般没信心,可她却很清楚该如何安抚他的躁乱。
「我倦了,你陪我躺着?」石影搂着他手臂,水眸直瞅着他。
莫浪平哪有法子拒绝这般温言软语要求呢?他长叹了口气,搂着她一同滑入被褥之间,并将她安置在自己胸前。
见她紧偎着自己,听她低声地诉说着方才与石云见面之点滴。他告诉自己,石影在乎着自己、爱着自己啊,他应该什么事也不用担心哪。
应该哪……
这一晚,夜里石影作了个梦。
梦里的莫浪平正亲吻着身着男装的自己,他们吻得正激切时,他却突然停住所有举动,脸色灰白地瞪着她,而她也开始狼狈地挣扎了起来……
石影被梦境惊醒,她一睁眸,看见——
莫浪平正拥着自己,沈沈而眠着。
她猜想自己也许快想起一些什么了,但那对于她与莫浪平之间,只会是种助益吧。毕竟,能够多知道一分从前,她便会多爱他一些的。
石影侧身,将脸庞埋入莫浪平胸口,微笑地再度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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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石影来说,返回赫连家的路程是欢欣的。因为经过莫浪平一日两回的针灸疗治后,她已经多少想起了一些人事物。
石影想起儿时,娘因为怕她也被爹卖入妓院,于是打从一出生起,便将她当成男子养育,连她的姊姊们也不知情她的真实性别。娘甚至要她对天发誓,绝不可对任何人说出女子身分等等一些事情……
可对莫浪平而言,这趟路程却是走得提心吊胆,因为她每多想起一些什么,就要担心她会识破他的欺骗。
虽是如此,可两人甜蜜总也是有的。
如同此时,他们的马车停在一处镜湖边,湖畔垂杨处处,轻风正是徐徐时,石影与莫浪平并肩坐于一处树下,她手里原拿着馒头,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吃。可几片柳叶飞落在他肩上后,引发了她的好兴致。
石影拿起他为她买来的莹白长剑,俐落地起身。
旋身,击剑。屈膝,反刺。她的白衣翩然,纤纤身影于绿柳间轻飘着。
莫浪平瞧得痴了,一时之间,竞分不清楚此时是石影立于风中,亦或是风裹其身,引其舞动了。
石影长剑舞毕,她转回莫浪平面前,面容因为方才激烈举动而泛着红晕,气息也是喘的,可她一对水眸也因为惊喜而莹亮着。
莫浪平朝她伸出手,石影收回长剑后,便顺着他手势坐到他身侧。
他拿起巾帕拭着她前额汗水,再从厚棉布里倒出一杯茶,让她含入加了数十味能消散风热、通气畅血草药制成的散剂后,再将茶递到她唇边。
石影乖乖地咽下散剂,捧着茶喝得一滴也不剩。
「为什么这几日吃这味药时,便要喝茶?」她好奇地问道。
「茶叶能清热凉目,服了更能加强这帖药效。」莫浪平说道,关心地凝视着她。「舞了一场剑,头会昏吗?」
「不昏,只觉得痛快,身子许久不曾这么舒畅过了。」她扬唇笑着,笑容仍是一贯的淡雅。
「你今日想起什么了吗?」他困难地从喉间吐出一道每日必问,却又惧怕听到她的答案之问题。
「今日倒没想起什么。只是手一握到剑,有些招式便自己回到脑子里。」石影揉着他深深蹙起的剑眉,认为他实在过分担心,便笑着对他说道:「你别老是担心我想不起所有事情,我现下这样不也极为惬意吗?」
他岂是担心她想不出来,他是害怕她全都想起来哪。毕竟自己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和强抢民女有何差别?
莫浪平脸色一阵青白,话自然也就不敢接了。
石影凝望着他,心情也随之变得低落了些。
近来,他似乎愈来愈烦躁了。她几次不经心回眸,总会看见他长眸底的风暴。他是因为她的病情始终没有进展而忧烦吗?他知道自己拧眉时间一日甚于一日吗?
「其实……我昨晚又想起了一些事。」她轻声说道,只想他开心一些。
「哪些?」莫浪平脸色灰白地握住她的肩,嗄声问道。
石影耳根子微红,压低声音说道:「我梦到我们当时在金乌镇的客栈里,你告诉我『其实,我倒真想瞧瞧你穿女装模样』,可我装作没听见……」
「没错!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不知变通,怎么样也不肯吐实,我那阵子又怎么会如此痛不欲生?」莫浪平说到这事时,还是忍不住大了嗓门。「你当初为何不直接告诉我,你是女儿身?」
「我怕。」她轻咬了下唇,对于这事原委倒是已有了记忆。
「怕什么?我难道会亏待你!还是你以为我有断袖之癖,知道你是女的之后,便不再想理你了。」莫浪平长眸瞪成牛铃大眼,只要求着一个答案。
「我从小到大看着我爹的恶形恶状,看着我娘的委曲求全,看着姊姊们因生为女子而被卖入青楼。日后,跟了赫连主子,知情男子可以周游天下,同样话语,男子说来便有分量,我又怎么有法子回复女儿身,让自己低人一等呢……」她幽然看他一眼,长叹了口气。
「你甭拿我跟一般男子比较!你想行走江湖,我奉陪。你想看遍天下,正合我意。什么妇德、妇言、妇行,我都当他们是个屁。」莫浪平一想到若是她能早点说出自己是女子身分,他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得如此坎坷,嗓门不由地大了。
「我当时哪知道你会如何对待身为女子的石影?我毕竟没见过你给其他女子好脸色哪。」石影一听他又在咆哮,连忙挽住他的手臂安抚着他。「先让我把话说完。」
莫浪平长眸不悦地睁瞪着,却还是闭上了嘴。
「幸好,你后来意外发现了我的女儿身,否则我是决计不敢开口说出我的女子身分,我们之间终究是要分开的。」石影扬眸看着他,淡眸里有着没说出口的爱意。
这些日子来,莫浪平是怎么待她的,她都点滴在心头。男子该有的自由,莫浪平没一分少给她。丈夫对待妻子该有的呵护,莫浪平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总之,你不许再离开我了。」莫浪平握住她的肩,粗声说道。
「放心吧,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离你而去的,对吗?」石影捧着他的脸庞,认真地说完这话后,看他松了口气,便随口问道:「那……我们还要多久才会到达赫连家?」
「你这么急着想回去?你想起什么了吗?」他心下又是一惊。
前些时候,当她回想起儿时往事,而他派人给石云送信时:心里其实也是忐忑不安的,毕竟,似乎谁都比他更能理直气壮地拥有她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