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在怀胎时接受过毒法,导致孩子也跟着中了毒,每每看着襁褓中的儿子毒发时,她几乎要以为孩子活不成了。
在这样的忐忑日子中,孩子长到三岁,只要毒不发,活泼机伶的模样与一般同年的孩子无异,更比一般孩子贴心。
若今儿个要她重新选择,她仍是不悔当初义无反顾的决定,她一样会毅然决然地生下他。
看着娘亲痴痴看着他发呆,小男孩出声唤了唤:“娘。”
艳无敌回过神,笑看着他。“你呀!迟早会被师叔们带坏,以后不准学你五师叔的油腔滑调,知道吗?”
“五师叔爱喝酒,才不喝油。”他人小鬼大地纠正。
艳无敌还来不及回应,小男孩已朝着月洞外的高大身影扬声唤道:“六叔、六叔!”
听见小男孩稚气却热情的叫唤,寒独峰松开拧结的眉心,嘴角徐徐牵动,将他抱起,玩着抛高的游戏。
小男孩兴奋地咯咯直笑,艳无敌看着他微沉的神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了,精神瞧来不太好。”
自从三年前两人谈开了后,寒独峰对她的态度有了大改变,虽然也找到了个十分爱他的姑娘,但对她的关心却依旧不减。
寒独峰闻言眉峰一沉,对着小男孩缓缓说道:“少尘你先去找四叔、四嫂玩,六叔有话同你娘说。”
因为几年前那场意外,排行老八的穆夕华和老四关劲棠因此结缘,两人在一年前成了亲,为“步武堂”添了喜气。
小男孩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得很,颔了颔首,蹦蹦跳跳地就跑出月洞外。
艳无敌万般疼爱地凝看着儿子,直至不见踪影才回过神问:“你要同我说些什么?”
他目光掠过她散发着母性光晖的温柔脸庞,缓缓说道:“三师姐,他来了。”
“谁来了?”她一时没能意会过来。
寒独峰抿唇不语,静静伫立在原地。
艳无敌震颤地看着寒独峰诡异的神情,心似有所觉地一凛。“我累了,想回房歇着。”
“三年虽然晚了些,但该面对的,是逃不了的。”寒独峰语重心长地开口。
曾经,艳无敌浑身上下绽放着无畏无惧的飒爽,现下,因为瘫了双脚,变得消沉而内敛。
“他……真的来了?!”蓦地,一股冷意由内心窜起,她一脸震惊地瞪着寒独峰,颤声问道。
“我带他到祠堂,他看到你的牌位后打击不小,所以我点了他的昏穴,见或不见,由师姐决定。”
“我不见他……我不见他!”心中止不住的惶然一波接着一波,她惶恐的摇着头。
三年来她对他的思念不曾减退,虽然总是口是心非,但心里的思念却是以着一点一滴的方式累积。
今日他终于来了,她却无颜见他!
“那尘儿呢?你不能剥夺尘儿与亲生爹见面的权利。”
瞬间,寒独峰的话冻结了她体内所有的血液。
孩子还小时,体内的毒未清,所以她不敢贸然将孩子送回圣朝;但现在孩子大了,因为日久相处,她多了抹不舍,更不可能将他送回圣朝。
现下孩子的爹来了,她却不知道怎么办!
“三师姐,别再折磨彼此了,跟他回去吧!从他在祠堂的反应,我看得出他对你的爱一直没变,不要再做这种做茧自缚的傻事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艳无敌茫然地乱了方寸。
寒独峰抬起手,像个大哥般,轻抚着她的头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退出月洞,心里想着,是不是该先让司徒墨濯暂且待在大师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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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该死的!”紧蹙着眉,恢复神智的司徒墨濯抚额低吟出声。
他早知道江湖上的人没安半点好心眼,方才那男子突如其来点了他的穴道,让他防不胜防就这么中了招。
倒下前,他的背铁定撞上什么,以致一恢复知觉,强烈的痛意便由背部袭来。
“它的颜色好美喔!”
他暗忖着,却因为那一抹稚气的嗓音,猛地睁开眼睛。
见那白发叔叔醒来,小男孩蹲在他身旁,好奇打量着他的发。“叔叔,你是谁啊?”
眼前的小男孩清俊秀气,黑色的头发,深蓝几近墨色的两丸圆珠子正好奇地打量着他的白发。
那神情、那语气,像极了记忆中的姑娘……
心荡神驰了好半刻,司徒墨濯无意识地呐呐喃着。“我来找我的妻子。”
小男孩不解地侧头看着他的眼。“妻子?谁是叔叔的妻子?”
面对小男孩的疑问,司徒墨濯几近直觉地回应。“她……死了。”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小小的心里却因为陌生叔叔脸上的表情,感到莫名忧伤。
司徒墨濯摸了摸他的头,勉强起身,涩然开口。“我的头发是天生的颜色,若真能选择,你的黑发比我漂亮。”
小男孩的话勾起了他对艳无敌的回忆,让他心痛欲裂……
看着白发叔叔脸上难过的神情,小男孩握住他的掌,一脸认真说道:“娘的头发比尘儿的好看,五师叔说娘的发像绢坊最好的黑布,尘儿带你去看,看完叔叔就不会皱眉头了。”
“而且娘常跟我说,爹爹有一头好看的银色头发,她很想念,虽然尘儿不会分银色和白色,但娘瞧见了你的头发,应该就不会一直叹气了。”小男孩单纯说着。
蓦地,他昏沉的神智因为小男孩的话而顿了顿。
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男孩的话,有一种让他感到情绪激荡的希冀。
司徒墨濯好半天才喃喃的问:“你……你说什么?”
感觉他突然顿住脚,小男孩仰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你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叫什么名字?”司徒墨濯直瞅着小男孩,血液沸腾地颤声问道。
“我娘说,在步武堂时我叫艳少尘,但如果我跟爹爹回去的话就叫──”话夫尽,小男孩的话突然顿住。“六师叔!”
寒独峰折回祠堂,正打算将司徒墨濯带到大师兄的寝房,但当脚步一定,心整个凉了半截。
“尘儿!”
司徒墨濯铁青着脸,情绪已难自持地咬牙切齿。“你骗我?”
寒独峰摇了摇头,扬起嘲讽的淡笑,聚散由天定,这注定该圆满的情缘,又岂是三言两语、几个谎言所能阻隔。
“去找她吧!她的心结现下只有你能解了。”他朝小男孩招了招手。“尘儿过来,六师叔带你去……”
寒独峰顿了顿,唉!去哪儿呢?真是头痛!
小男孩拧起眉抗议道:“可是我和白发叔叔先说好了,我们要去找娘。”
“我想,晚一些白发叔叔会同你娘一块来寻咱们,是吧?”他望向司徒墨濯,已然与他成了同线阵友。
听着他们的对话,司徒墨濯已隐约明白一些事了。“他是……”
寒独峰耸肩,不发一语地为他指了指月洞的方向。
司徒墨濯愕然杵在原地,这转折太仓卒、太急切,让他怀疑,他是不是疯了?才会产生这么不寻常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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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满心的迷惑与怅惘,艳无敌神绪恍惚地过了一天。
待她回过神时,日落西山,斜阳挂在树梢,将天边一片翠绿掩映在一片薄暮余晖之下。
“糟糕,时辰都这么晚了。”想到自个儿就这么忽略了儿子大半天,她懊恼敛眉,纤手落在轮椅上,急着离开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