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踏进门,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段聚宝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紧紧揪著妹妹纤细的臂膀,紧张兮兮的问:“钱筹著了没?”
香浮还来不及开口,陪著她回来的邢雪湖瞧不下去了。
她一把推开段聚宝那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身躯,像是母鸡护小鸡似的瞪著他说道:“你急什么急,我们才刚回来,不让她先坐下来喘口气,你就只顾著要钱,你到底有没有一丁点儿的良心啊?”
这一番毫不留情的数落说得段聚宝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一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
“我……你的头啦!你大爷不过失手摔碎了人家一个古董,就要五万两,别说是断你一手一脚,就算拿你那条烂命去赔都不够!”
“我……”哭丧著一张脸,段聚宝一脸的委屈。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种衣食不忧的公子哥,直到这回出了这般天大的事,看见妹妹为了钱这般努力奔走,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段家真的已经没落了。
他也很想扛起责任,可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能做什么呢?
罢了,与其让妹妹这么为难,他不如……
想著想著,庞大的身躯就像头牛似的,没头没脑地就要往外冲去。
“喂……你要去哪啊?”原本数落人数落得正兴起,一见段聚宝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邢雪湖登时也傻了眼。
“我去还藏宝阁一手一脚。”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从以前到现在,他这个贤德妹妹不知已替他收拾了多少他闯的祸事,但这回就算妹妹再有本事,怎么可能筹到那么多钱呢?
都是他的错,愈想愈内疚,段聚宝涕泪纵流。
“大哥,你别这样!”不曾瞧过向来胆小的大哥有这种誓死如归的模样,香浮快手快脚地想要扯住冲动的大哥。
不过邢雪湖更快一步地冲上前去赏了他一个巴掌。
“你真以为这样就能解决吗?香浮这么不顾一切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保全你,要你争气啊!”
“我不想再连累妹妹了。”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个巴掌,但他丝毫不敢反击,只是呐呐地说道。
看著大哥这模样她是万般无奈,事到如今她只希望,学到教训的大哥可以重新做人,好好照顾自己也照顾爹。
她拉起了大哥的手,将要还给藏宝阁的银票扣掉后剩的钱塞到他手中。
“你……这是……”
“这些银票你好好收著,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段聚宝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中的银票。“你……你怎么会有钱?还这么多……”
她只是摇头,说不出半个字来。
“那是你妹妹去卖身的钱!”邢雪湖看不过去的大声嚷道,她真搞不懂好友在想什么,居然还敢把钱交到她大哥手中。
“什么卖身?”段聚宝十分震惊,羞愧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又流了满面。“妹妹呀,哥哥对不起你……”
香浮瞪了她一眼,怪她多嘴。她看向大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唯一可变的,是哥哥你,别再吊儿郎当的过日子了,好吗?”
段聚宝哭天号地的保证著,“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住这个家,我会……我会努力去营生,一定把你赎回来……呜,我可怜的妹妹呀……”
赎不赎得回来无所谓了,他和爹能好好过日子才最重要。
将来会被飘香楼卖给谁,她不知道,但至少……不是东方纵横也好,毕竟那个男人实在太狂妄了,她当初到底是著了什么魔,竟然以为他会答应买下她或以她抵债,实在傻气啊!
未来会怎样,她已经不想去想。
第三章
旧,但是并不破败,看得出来这里的每样东西都年代久矣。
可任何人也都能轻易地看出这房子被人仔细的照顾维护,整齐清爽,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东方纵横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痕,家这个字眼让他觉得可笑,他哪知道什么叫家呢?早在被娘亲推出去遗弃的那一刻,他就当自己是孤儿了。
他打量著周遭,手顺势拂上摊在书案上那幅仿佛刚完成的雪梅图,旁边的提款娟秀的写了个“香”字,轻轻灵灵的笔触,沉稳但却不显烦闷。
香……是她吧,段香浮。
想不到她除了口齿伶俐,有著大无畏的勇气之外,还画得一副好画,也写得一手好字。
他不得不说,她让他意外,她跟他以往所知道的女人不同,娘亲是那种很胆小的女人,那年恶人闯进宫里来时,恶人拿刀架著娘的颈子,威胁要她交出太子要不就杀了她,娘贪生怕死的把他当成大哥让坏人带走……
那坏人不知要带他上哪,在路上他哭著要找娘,那恶人甩了他一巴掌,对他说:“你娘宁愿让你死也不想自己死,还找她做什么!”
不知是那句话还是那一巴掌,让他冷静下来,苟且偷生的不敢再触怒那个坏人,找寻机会伺机而逃……
“匡当!”
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拉回东方纵横的思绪,他缓缓的回身,便见到香浮一副惊骇得仿佛是见了鬼的模样。
视线相交,他好整以暇,而她对于这个不速之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
是客?是债主?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你。”手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轻拂过桌上那幅寒梅图,东方纵横笑得恣意。“你哥哥见了我像老鼠看到猫,把我领来这里就一溜烟的跑了,连杯茶水都没有,怎么,这就是你们段家的待客之道吗?”
深吸了一口气,藉以平稳乍然见到他的震惊,她这才缓缓地问道:“王爷找我有事?”她想他们家的粗茶他这贵体喝不惯的,她还是别去瞎忙奉茶什么的,免得自取其辱。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本王爷当然不会闲来无事找你串门子。”
她想也是。那到底是所为何来?“民女还是不懂王爷的来意。”来收债吗?真看不出来他是这么爱钱的人。
不过他来了倒好,她正好把五万两银票奉上,此后将和他再无瓜葛。
“我来,是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生意?这倒奇了,他们家有什么好卖的?“什么生意?”
“做我的女人,那么我们便两不相欠。”
他的口气完全是一副施恩似的口吻,那么她听了是不是该跪下来磕个头,高喊著「谢主隆恩”?
如果这事发生得早一点,或许她会这么做。
虽然她压根不懂,为什么前几天还那么高傲地睥睨著她的男人会突然提出这个让人诧异的提议,但她也懒得去费神去猜了。
因为……迟了。
浅浅地勾起了一抹笑,香浮伸手从收紧的袖口中掏出一叠银票,递到了东方纵横眼前。
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她那红滟滟的菱唇儿缓缓地开阖,“王爷不用那么麻烦了,只消王爷收下了这个,咱们自然就是两不相欠了。”
“这些是……”
“五万两的银票。”
“怎么来的?”没有伸手收下银票,他剑眉紧蹙的问道。
“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我们在王爷提出的五日内还了钱,请王爷此后可别为难家兄才好。”
眉一挑,他对她的回答很是不悦。
“我当然应该要关心,要是这银票的来路不正当连累了我,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点王爷请放心,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