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会痛的。”她多此一举地安抚道,把耳道内过多的耳垢吸出来之后,再问老人:“这样左耳有没有好一点?”
荣叔先偏头听了一下,突然大惊失色地瞪著她手上的吸取器。
“好厉害!这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连人体窃听器都可以瓦解!
不过就是耳垢堆积造成的短暂现象而已,清一清自然就没事了;但荣叔显然不会满足于这么普通的说法,她只好什么都不说,做给他看就是了。
“来,我再帮你清另一只耳朵。”
现在老人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用她多说,自动就把右耳也偏过去。
陆丝正要动手,突地,滋地一声机器自动停了。
“咦?”她在手掌心敲一敲,回头按几下开关,机器就是不动!“怎么回事?坏了吗?”
“不行不行,这玩意儿太重要了,太重要太重要了,我们一定要把它修好才行!”荣叔激动地说。
“没有关系,我先用镊子帮你清……”她话都还没讲完,老人家咻地一声已不见人影。
“……”好吧,起码可以肯定,他的体能状况非常健康。
她痛苦地看看天花板。上帝,被困在深山里我也认了,祢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正常的病人?
算了,机器有问题,得请人来修才行。她开始翻箱倒柜,找出医疗器材的说明书,然后依照上面的维修专线打过去。
“小姐,你们那边在南投山区,距离有点远,我们派人过去可能也要下个星期喔!”维修人员在另一头告诉她。
下个星期她还会在吗?
“你们这两天能不能请人先来——”
轰地一声!外头诊所的玻璃门突然被撞开,陆丝吓了一大跳,弹起来往外冲。
“发生了什么事?”
“快快快!快点儿来,这事儿太严重了,国家的未来都在你身上!”荣叔气急败坏拖来了救星。
“你、你们……”她傻掉。
于载阳抽回手,从后口袋里抽出一块布,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机油。
原本不算窄的诊间,被魁梧的他一站进来,顿时有被填满的错觉。他的黑眸与她触上,笑意渐渐在其中凝聚。
陆丝莫名其妙地红了脸,先把视线移开。
“咳,于先生,你有事吗?”
“我是来修那台可以瓦解调查局专门设计的人体窃听器的奇怪机器。”亏他这拗口的怪名词也记得住。
“我刚才已经联络维修公司,他们下个星期会派人来。”
“我先看看好了。”他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她脸颊却莫名其妙一直发热,奇怪,她是怎么了?陆丝不解地拍拍脸。
于载阳把布往口袋一塞,再抽出一根螺丝起子,慢慢走过来。
这种专门的医疗器材,不好自己乱拆乱修吧?陆丝连忙跳出来,死命挡在机器前面。
“你要拆吗?真的要拆吗?不好吧!这种机器很贵的,拆坏了将来没有保固就糟糕了!”
“我看看而已。”于载阳把她整个人举起,平平往旁边一摆,然后拿著螺丝起子东一下西一下,不久就把一堆面板给卸下来了。
陆丝急得团团乱转。“嗳,那个东西看起来很复杂……这种精密仪器我们还是不要自己乱动得好……那个东西是应该拔下来的吗?不是吧!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通常十分钟于载阳就可以搞定了,但是她的反应实在太有趣,他只好尽可能地拖拉。
其实她大可不必管东西修不修得好,修不好顶多就不要用了,这也不是她的责任,但是她那副老母鸡保护小鸡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嗳!其实这个区域可以不必碰的,不过把螺丝转一转好了。
“喝……啊……这……”凄惨的音效在旁边配乐。
她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他们骗了下来,但面对自己的职责时,却异常地专注,真令人感动得要命。于载阳叹口气,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很不甘愿地把最后一颗螺丝锁回去,起身往开关一按。
“动了!”陆丝捂著双颊,感动得差点流泪。“你是英雄!”
她扑过去用力抱他一下。
一个热呼呼的熊抱客气地搂回来。
本来他是打算再看她红一红脸颊的,她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可是从机器恢复运转的那一刻开始,她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病人身上,再度切换进专业模式。
心不在焉地拍拍他,“这样就没问题了,多谢你,你可以走了。”她指了指诊疗椅对荣叔示意。“荣叔,我再帮你把另一边的耳朵也清一清。”
“……”竟然用完就把他随手一丢?于载阳啼笑皆非。难道他的男性魅力真的退步了?
“咦?你还在啊?”陆丝见他还没走,对他挥挥手。
“……是,我这就走。”于载阳苦笑。
这女人,说她神经纤细嘛,有时真的满敏感的;说她神经粗嘛,像这种时候就会让人哭笑不得。
起码刚才让她差不多意乱情迷了五分钟,也寥以堪慰了。他叹了口气,自我安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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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
一具电话。
一具线路畅通的电话。
一具可以打国际长途线路又畅通的电……不行,再这样下去会变成古龙小说。
其实算算时间,她应该打个电话回美国了。可是她还没有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做,何时要回去,在山里住了几天下来,她越来越觉得,在这里度个短暂的假期好像也没有她一开始想像得那么糟糕。
好吧,改天再打。
她挂上午休的牌子,离开诊所,走到对街去觅食。
“陆医生,出来吃午饭?来来来,我给你下一碗面。”王家面馆的老板热情地招呼她。
“陆小姐,来吃饭啊!”村长也坐在店里,热情地向她打招呼。
“村长,我有事正好要找你。”她点好了面,坐到村长的那一桌去。“我们村子里有没有无线上网,或可以上网的地方?诊所的电脑没有宽频,如果我要查医学资料只能靠拨接,实在很不方便,也会占用到电话线路。”
“这个我不晓得,你要去问小于,跟电器有关的东西都是他在管的。”
可是,修车跟电脑网路有很大的差别吧?
“好吧,我待会儿问问他。”她无奈道。
“这两天清泉村有案子找他做,小于好像都弄到很晚才回来。你如果很急的话,可以过去找他,走后山的小路十分钟就到了。”王老板帮她送面上来的时候说。
“好,谢谢。”
难得今天稍微清闲一点,吃完午饭,她带了一瓶矿泉水,信步往后山的小径踅去。
算算在橘庄已经半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现在她在村里任何店里吃东西或买东西部不用钱,即使她硬要付帐,老板也不肯收。更别提一天到晚送进诊所里的鸡鸭鱼肉青菜水果,送到她都得请旁边村公所的人来帮忙分回去。
这之中,重要的不是东西的价值,而是村民那毫不掩饰的热情。
对她来说,行医救人只是她职责的一部分,但对村民来说,她这位半路杀出来的医生却犹如一阵及时雨,救他们于资源贫乏之中。
她从来不擅长和陌生人有超过公事以外的牵扯,可是,和这群村民讲话聊天,却变成那样自然而然的事。她不必对他们有任何防备,因为他们也不会想要害她。
在他们眼中,她只要当自己就够好了,不必佯装坚强,或特别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