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茗亚一回过神,发现同事们全都震惊地望著她,因为——她流泪了。
“对、对不起,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难过的事……”颜茗亚用手抹抹脸,马上掏出钱包把钱摆在桌上,“我很抱歉,可是我现在真的必须离开,真的很抱歉……”一边喃喃道歉,一边推开椅子站起身。
“那……没关系,你先走吧!不用介意。”魏孝成第一个恢复正常,他递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体贴地不追问她哭泣的理由。
“谢谢。”颜茗亚感激地望向他。
“再见,好好休息。”莲姊也温柔地道。
“嗯,再见。”颜茗亚挥手跟他们告别,接著立刻匆忙离开餐厅,一点都不敢再看杨铎那边一眼。
***
两天后的晚上,颜元雄照例泡好奶茶,来敲自己女儿的房门。“奶茶泡好了,出来喝吧!”
“好。”颜茗亚连忙把正端详出神的相簿和素描画收好。
自去“兔子听音乐”吃饭那天晚上以来,她一直郁郁寡欢,在事务所总是闪躲著杨铎的眼神,一回到家里就不断翻著过往与杨家出游时合照的相片,或是望著杨铎的素描画发呆。
她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可是一旦发现了自己的情感,就像打破了多年筑起的堤防,感情一下溃决,无法自拔。
最惨的是,她发现了她有多喜欢杨铎,却也同时了解了他们有多么不可能在一起。
她无法接受只维持三个月的爱情,更别提杨铎恐怕连谈三个月恋爱的机会都不可能给她。
现在光是跟杨铎身处同一个空间,她都会觉得心如刀割、无法呼吸,她会不断猜测著他下班后是不是要跟江琪约会,是不是会搂著江琪说著甜言蜜语?
她好想躲开他,也躲开自己的嫉妒,躲得愈远愈好……
父女俩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喝奶茶、听音乐,不过颜茗亚在沉默地啜饮了快半杯奶茶后,终于决定说出自己这两天一直在考虑的事。
“爸,我想辞掉杨铎那里的工作。”她把奶茶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颜元雄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和蔼问道:“好啊!那么之后打算做什么?专心准备研究所考试?”
“不,我决定不考台北的研究所了,我想去高雄参与贝冢遗址的挖掘工作。”颜茗亚怯怯地道,一下子要跑到高雄去,父亲会不会很难以接受?
颜元雄深思地端详女儿片刻,接著淡淡地询问:“是因为杨铎的关系吗?”
“爸……”颜茗亚一时之间满脸掩不住的惊慌。
“你喜欢他对吧?”颜元雄温柔地望著她。
颜茗亚说不出话,但无法克制地迅速红了眼眶,她赶紧放下奶茶,用手抹眼,仰头深呼吸,想把眼泪逼退。
“傻孩子,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终于知道自己的心意吗?”颜元雄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
“爸都知道?”颜茗亚泪眼望著父亲。
“嗯,从以前到现在,你每天都在讲他的事,虽然后来讲的都是他的坏话,但你没有一天不提到他。如果不是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天天挂在嘴上?”颜元雄温煦地微笑。
“我真的到现在才发现……”颜茗亚涩涩地道。
“如果在他身边很难受,在高雄又有你想做的事,那么到高雄去没关系;不考台北的研究所,也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去美国留学?爸最近也想通了,你去美国深造比较好,念完书就在那边工作,爸退休后也可以搬到美国去,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们家不缺让你去念几年书的钱。”颜元雄鼓励著。
“我现在还没法想那么多……但,谢谢爸爸。”没想到父亲为自己想得那么长远,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除了谢谢之外,什么话也说下出。
“没关系,慢慢来,你还很年轻,一切都才刚开始。”颜元雄微笑著说。
***
一星期后,当颜茗亚将辞呈递给杨铎时,他当场从桌前跳起来,“辞职?!”那一声大叫传遍整间办公室。
杨铎叫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夸张了,他不是本来就知道颜茗亚迟早要离开事务所的吗?
只是没想到这么早,他一下子没有心理准备。
“干嘛这么大声啊~~”颜茗亚蹙眉瞪他。
心态变了后,要她面对他已经够难受的,他这一吼又让她更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把辞职的理由说得圆滑一点。
“呃……只是你才来三个月不到,研究所考试不是还很久吗?再继续留下来一阵子吧!这时找人也不是很好找。”杨铎连忙整理情绪,试图用比较平稳的声调说。
我走了,他担心的也不过是“找人不是很好找”这点而已。
颜茗亚觉得胸口滞闷,既然他不在乎,她也不需要为她的离职感到罪恶,她赌气地想著。“抱歉,我没办法多留一阵子,我两个星期后就要到高雄的文史研究基金会报到,那是我一直想做的工作。”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到高雄?”杨铎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因此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找新助理。”颜茗亚不驯地道。
“我不准!”杨铎又忍不住失控,她要搬到高雄去?在两个星期内?
这样太奇怪了,她怎么可以事先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一下子要他接受她很快就不会出现在办公室,这已经够困难了,更何况她立刻要搬到高雄,他们有分开这么远过吗?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经提前两个星期请辞了,又没有犯法,你有权利说不准吗?两个星期给你找助理已经绰绰有余了。”颜茗亚被他的话激怒。
“但……但颜叔答应了吗?你一个人住到高雄,你要颜叔怎么办?”杨铎也很难解释自己对这件事为何这么烦躁,他急忙扯到颜叔身上。
“我爸当然答应啦!以后不用在你这个大魔王底下工作,他还很乐观其成。”她用尖刺来武装自己,不想让杨铎发现她对他的感情。
杨铎的怒气陡地升高,骂道:“颜、茗、亚,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求我给你工作的嘴脸,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嘛!”
不用在他手下工作很开心吗?当初是谁哀求他给她这份工作的?
就算是普通朋友,一下子要搬到那么远去都会难过,她却一副摆脱了他真好的模样?
听到杨铎的批评,颜茗亚也蹙眉道:“你干嘛含血喷人?过去三个月,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尽力做了,现在也刚好是新案子还没进来的空档期,我觉得我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好不容易把你这新手教会,才刚开始可以对事务所有点用时,你就跑掉,这也叫仁至义尽吗?你根本是来骗薪水的!”杨铎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过去三个月表现得那么差吗?
颜茗亚气得红了眼眶,“没想到过去三个月我的表现,在你眼里只是来骗薪水的,我实在很遗憾。”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他对其他女人可以温柔似水,但他们之间永远都只能像刺猬一般针锋相对。
她又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好在辞职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反正两个星期后我就走了,你要当我辞职,或是把我fire,都随便你。”说完就转身离开。
杨铎俊眉揪紧,瞪著她的背影,心脏也像被紧紧揪住。
为什么她可以毫不留恋地说走就走?他本以为他们这三个月一起工作很愉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