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摔,却把他的理智给摔回来了。
“你……你难道没发现黄重、林保定他们喜欢你啊……”
她一愣,除了齐皓外,有人对她表示过喜欢吗?完全没印象。
“你胡说。”这也是正常的,她两只眼睛、一颗心都在齐皓身上,又怎会发现别人对她的好意或恶意?
他四肢大张躺在地上,呆呆看着蓝天上飘过朵朵白云,风儿大时,云朵被吹去遮了阳,但任云层再厚,也遮不尽天光,天地间仍是一片的光明。
他与她之间的感情是不是就像这样?偶尔,两颗心会交错,便生龃龉,但深刻的缘分却系着两人的灵魂,因此无论再多的争执与误会,两人总有再见清明之时。
“齐皓……一见他不起来,以为摔伤他了,她心疼地秋眸泛水。“你怎么了?对不起,我又失手了。”
“没有。”他摇摇头,以手撑地坐起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让嫉妒蒙了眼。”
她不懂。“你嫉妒什么?”说起来心里就闷。“老是招蜂引蝶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这回在天香楼,你吸引的蜂蝶可没比我少。”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我想你是真的没发现,无论是黄重还是林保定,他们都喜欢上你了。”
她噗哧一笑。“我扮的小道士是男人,他们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喜欢我?”
“龙阳之好、分桃断袖,随便你怎么说,男人也是可以喜欢男人的。”
她张大嘴,不知该不该高兴。她穿女装的时候,没这么受欢迎的,怎么一改装,身价便大张?偏偏,她心里很呕,非常非常地不舒服。“齐皓,我女装的模样很难看吗?”
他忍了两下,没忍住,哈哈大笑。
“喂——”她气死了。这个没良心的,居然嘲笑她。“我再也不穿男装了。”
“谁让你把自己易容得这么俊?”
“你还说?”天地良心,她只是加粗了眉毛,刷深肤色,再做个假喉结,整体的面容并没有太大改变,难道说她这张脸天生适合男装?她娘将她生错性别了?
呜……她想哭。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慢慢地走、悠悠地逛,谈情说爱、义诊救人两不误,三个月后,齐皓和秦可心终于走出江州,来到明州。
然后——
秦可心行走江湖多年,没遇过抢匪,可以说连强盗都没见过,每天就是在赶路、为人义诊、赚钱这三件事中徘徊。
与齐皓结伴同行后,日子突然变精采了。
当强盗们对他们喊出那段经典名言: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时候,秦可心发现自己好兴奋。
她很快乐地告诉那些衣衫褴褛、手持农具木棒的强盗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过他们背后的人都颇有资产,绑架他们,勒索赎金也是条可行之道。
齐皓瞠目结舌望着她。你这个疯女人,又想干什么?
她笑眸微眯。只是想见识一下强盗窝长什么样子。
齐皓快昏倒了。
于是,他们被绑上山。
然后,秦可心非常失望,山里没有警卫森严的大寨,也没有结实坚固的大楼,只有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你们混得也太差了吧?”按理讲,无本买卖不可能亏钱,偏偏他们穷得跟鬼没两样。
强盗头面红耳赤。“那个……我们才落泊不久,所以……配备差了点儿,请两位贵客见谅。”
“你以前是做买卖的吧?”齐皓问。
“客官怎么知道?”
“我还晓得你是开客栈的,怎么不继续营生,却上山做强盗?”
这可神了,素不相识的两人,只一照面,底子便给人摸得清清楚楚,要不是能掐会算、便是官府的细作了。
后者断无可能,这伙强盗在此立寨不过一、二月,至今没完成一件买卖,官府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江、明两州交界的山头上藏着一窝盗匪。
强盗头哪里晓得,齐皓也是做买卖出身,天生一双利眼,不论是察言观色、辨古识今,他眼一瞄便知真伪。
强盗头只把他当成活神仙,语气间无限感叹。“客官有所不知。小人原本在丰港开了间小客栈,生意虽然不是顶好,但靠着过往商船的支持,图个温饱倒不成问题。但前些年朝廷禁商,连港口都关了,小人的客栈又怎么会有生意呢?只能干耗老本,又过两年,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上山了。”
齐皓身子一僵,玉般脸庞闪过一抹青色。
秦可心知他又想起通宝当铺冯老板一家三口的枉死,便走过去捏捏他的手,给他一抹鼓励的眼神。
他也知事已成定局,追悔无用,应展望将来,可惜心结太深,总是难解。
不过他还是勉强自己弯弯唇角,轻声道:“我没事。”
她才不信他,握住他的手,一股温和的内力沿着他的掌心流入他体内,慢慢梳理过他全身经脉。
齐皓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郁闷终于稍减,便对着强盗头道:“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大哥?你叫我啊?”强盗头见他一头白发,虽然童颜未老,怕只是养生得宜,年纪……最少是坐五望六了吧?“我才三十,你叫我大哥?”
秦可心掩嘴轻笑。“他方二十五,不叫大哥,难道叫小弟?”
“二十五?!”看看他的头发、看看他的脸,强盗头同情地拍拍他的肩。“原来是少年白啊!可惜兄弟一副好相貌了。大哥姓庄,以前人家都叫我庄掌柜,现在大伙儿尊称我庄老大。”
“小弟姓齐,我便称你庄大哥吧!这是内人秦氏——唔!”秦可心被他的介缙弄得娇颜羞红,在他腰间掐了一下。
齐皓闷哼一声,还不能露馅,只能硬撑。“她江湖匪号医神,行走四方,只为义诊。刚才内人只是一时淘气,与庄大哥开个玩笑,其实我夫妻二人并无余财、也没有人会为我们付赎金的。”
“神秘的女医神……我听说过,她一身白衣、白鞋、白巾覆面……咦,你的白巾呢?”
秦可心翻了个白眼。“谁能一天十一一个时辰都白巾覆面,我总要用餐、洗浴吧。”
对喔!”强盗头脑袋点了两下,突然大叫:“你是医神,太好了,最近寨里不知怎么回事,几个兄弟先是发烧、呕吐、失眠,接着全身就起了红疹,第一个发病的兄弟那红疹昨儿个又转成脓疱,现在都烧得不醒人事了,也不知道……”
秦可心呆了,隐约间,齐皓注意到她的手在发抖。
“怎么了,可心?”
“痘……痘疮……”她结结巴巴。
认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她如此失态,心头也是一惊。“你说清楚点,什么疮?”
她闭上眼,吸气、吐气,好半晌,凤目圆瞪,直视强盗头。“你听着,从现在开始,寨里的人不准再下山,那些患病的人也要隔离,不许再彼此接触,听见没有?”
“可心,你这是怎么了?”齐皓拉拉她的手。她看着他,痴痴地,两行泪就流下来了。“齐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发生什么事啦?好端端的,你怎哭了?”
“我不该好玩的,更不该拉你一起上山,他们那极可能是痘疮,疫症的一种,我也治不了了。”
他脑袋也是轰地一阵响。痘疮,他怎会不知道?
大齐立国二十六年,淮南爆发疫症,患者起初是发烧、呕吐,三、五日后便起红疹,接着转为脓疱疹。那场瘟疫令淮南十万百姓十去其九,侥幸活下来的,身上和脸上也会留下密密麻麻的痘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