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这事真的发生了!”听完整个过程,昭君的心里一片冰凉。“如果我今夜没能来此,错失英雄的话,岂不是再也不知高郎下落了吗?”
“如果今夜没见到郡主,在下自会登府求见,好在六浑知郡主甚深,要我今夜来此,果真我前脚才到,郡主后脚就跟来了。”
“我父王怎可如此冷酷?只为阻止我与高郎相爱就要杀他?”
“王爷乃一城之主,啥事不敢做?”那人冷哼。“贺六浑是谁?汉狗!贱民!敢高攀侯门千金,辱没王爷高贵的门第,自然该杀!”
他的讥讽让昭君羞愤难当。“请英雄告诉我,高郎受伤了吗?”
“没有,除非他不还手,否则要想伤他可不容易。算那奴才命大,你父王及时出现了,不然的话,他不会只断一臂,说不定早没命了。”
原来张奴受伤了,难怪没人看守她。昭君松了口气,再问:“高郎去哪儿?”
那人否言语,她知道对方不信任她,顾不上害羞地哀求道:“我爱他,绝不会背叛或伤害他,求你告诉我他的去处。”
“沃野。”那人声音透著不情愿。“六浑不让说,但我想你早晚会知道。”
沃野?我知道那个地方!昭君心里有了主意。
***
当正午的阳光直射大地时,她已经到了洹河畔。
蹲在河边捧起清凉的水饮一口,再俯身尽情洗了把脸,她深深吸了口湿热的空气。虽然正在冒险逃家,但她的心情很愉快。
她没有理由不愉快。首先,离开宫城前,她在兵营顺手牵羊“借走”了一副好弓箭,此刻它正背在她肩上;此外,她深知一旦父王发现她失踪,定会派兵抓她,因此即便她急需一匹好马逃离险境,也不敢等到开市后在城里买马。
赶巧的是,天亮时,她遇上一辆洹河兵营来城里拉货的车,略经哀求,赶车的军爷让她搭了顺风车,就此一路出城,顺利来到了洹河边。
那位军爷按她的要求在路边将她放下后前往兵营,她则独自沿著河水往北行。
这一带多石少土,灌木丛生,放眼望去,满目荒凉。照那位军爷所言,这里距平城已三十里,如此,她该考虑去买匹好马了。
她不知道早她几个时辰离城的他此刻到了哪儿,她得尽快找到他!
想到高郎,她的好心情变了。
因为她,他吃了不少苦,挨打、被杀,现在又遭到放逐……噢,不行,她不能再耽搁,得设法买匹好马才是大事。
她甩甩手上的水,撩起衣袖擦擦脸,起身往河边小山坡走去。
爬上小山坡,她看到山坡那头有个绿树环绕的小村,想必兵营就在那儿。
吓,真看不出,一坡之隔,两种景色,一边是荒原,一边是美景。
她赞叹著,迈开大步往坡下走去。
忽然,她的身后出现纷杂的马蹄声和吼叫声。
“父王的追兵?!”她倏然一惊,返身回到坡顶藏在灌木丛里往下看,有几个男人骑马沿河而来。细看之下,她热血灌顶,当即取下肩上的弓箭,弯著腰在灌木的掩护下往河边潜去。
第七章
高欢在一簇巨大的灌木前倒下,“呼呼”地喘气。
一只受惊的野兔从灌木下的洞穴里窜出,消失在密密的茅草中,那神速的动作让他羡慕。他觉得自己像已经奔跑了一辈子那么久,胸部胀痛,双腿麻木得无法举步。
他仰头看著头顶的烈日,思考著要如何对付紧追不舍的“狗”。
拂晓出城后,他就发现自己被他们盯上了,开始时他以为是恒安王再次派人来追杀他,可很快就认出那几个人是几天前,在宁安殿将他打伤的贾府家兵。
当与他们狭路相逢时,从对方杀气腾腾的目光中,他知道来者不善,于是放弃大道而专走陡峭的羊肠小道,让他们的马使不上劲。
有一阵子,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甩开他们了,因为足足两个时辰,他没有再发现他们的行踪。
不料在他刚离开山路,准备过洹河时,他们忽然出现在他身后,逼得他不得不在这片灌木丛生的河滩狂奔。
这一带没有陡峭的山和高大的树,对徒步与骑者对抗的他来说非常不利,因此他只得利用低矮的灌木和一人高的茅草为屏障,躲避他们的追杀。
然而,身后的骑士们并没有被这些灌木、草丛所阻挡,没有多久,他们的说话声清晰地传人了他的耳朵。此刻,他们已经下马,显然正在搜索他。
他试图站起来,转移到另外一簇可以掩护自己的矮树丛去。因为他知道如果被他们抓到,他们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他,而他,并不想死在这几个混蛋的手里。
可是,他才刚一移动,眼前就出现了令狐子升扁平的大脸。
“长林,他在这里!”令狐子升大叫著扑向他,他立刻被重重地压回地面,肋骨受此一压,憋得他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他恼怒地想,要不是此刻他虚弱得像只病猫的话,他一定会立刻将这个烧饼脸扔到河里去。可惜现在,他只能任其宰割了。
“令狐小子,放开他!”
一声高亢的厉喝,让压住高欢的令狐子升惊惶地爬了起来,转头看著身后。
高欢也像做梦似的注视著仿佛从天而降的女神,她屹立正不远处的小土丘上,被东在脑后的长发在风中愤怒地翻飞,她白皙的脸上凝结著寒霜,美丽的眼睛燃烧著熊熊怒火,迷人的红唇用力地抿起,而她的手中,正惊人地握著致命兵器:拉满弦的弓弩,其上紧紧搭了三枝雁翎箭。
“郡主?!”
参差不齐的声音惊呼著同样的名称,高欢不清楚其中是否也有自己的声音。他只觉得肺部忽然吸入了清新的空气,被压迫的肋部也轻松了。
“退后!”紧抿的红唇吐出两个森冷的字。
似乎被一股力量推动,三个站著的男人同时后退一大步。
“再退!”
整齐划一的,三人再往后退一步。
“退三步!”
“不行,再退就掉进河里了!”贾长林哭丧著脸喊。
“如果想活命就给我下河!”迷人的红唇吐出严厉的命令。
“我们有三个人,郡主不可能同时射杀我们!”贾长林愚蠢地喊。
昭君冷然一笑。“问问你身边的他们,看我可不可以同时发三箭,能不能一箭射穿你的鼻子!也或许──”她拖长声调。“我该当场做给你看!”
“不要!人人都知道郡主善骑射。”李谨大喊著,“扑通”一声跳下了河。
令狐子升在昭君手中的箭对他一抖时,也转身跳下了河。
“你真的敢射杀我们?”贾长林还在犹豫。
“滚下去,小子!”昭君厉叱,中指一弹,三箭中的一箭脱弓而去,“噌”地一声,深深地钉在了贾长林的脚尖前。
“哇,你真的射我!”贾长林发出一声怪叫,面如土色地往后跳去,却忘了身后就是河流,当即翻身落水,溅起巨大的水浪,失去了声音。
另外两人急忙将他从河水中捞起,忙著帮他咳嗽顺气。
“贾长林,你为虎作伥,行恶学坏,这是对你的薄惩,下次再被我抓著,必射你个穿心箭!”昭君大声吼完,跳下土丘跑向高欢。“高郎,你还好吧?”
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高欢的双眼就没法离开她,此刻见她跑来,更是一言不发地将她拉倒在身上,长长的茅草与密密的灌木将他们与外界分隔,他炽热的吻瞬间模糊了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