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太早对她下定论了?
隐隐的说话声传到楼上,也不知怎么搞的,吕飞絮发现自己无法像平日那般专注於工作。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活像失散多年的姊弟似的,聊那么久……说什么说得那么起劲?
那个有洁癖又龟毛的小鬼对她有诸多不满,见到貌美的欢欢就殷勤得要命,是怎样?小牛想嚼老草?人家欢欢有男朋友了好不好?!
不管他们!她还有资料要查。
压下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吕飞絮正想回头继续做事,却见电脑萤幕上出现一个MSN的讯息。
想了想,她打下回应,反正现在也没啥心情查资料。
对方是她唯一的一个网友,两年前在某个BBS站认识的,由於两人都是侦探小说的作者,便时不时交换一些读书心得或关於写作的讨论。
她只知道对方是男的,一年前从某大学的博士班毕业,其余一概不知。
她的代号是随便捻来的「阿嘉莎」,他的是「福尔摩斯」。
吕飞絮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对方的问候寒喧,耳朵却仍不由自主地聆听楼下动静,直到萤幕上的一句话攫住她的目光。
福尔摩斯:想不想见个面?
细眉微蹙,吕飞絮敲起键盘。
阿嘉莎:为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另一方才有回应。
福尔摩斯:是这样的……家人看我老待在家里,担心我变得太孤僻,最近老是叫我出门认识新朋友,我没什么认识新朋友的兴趣,但是我想既然我们在网上聊了也有一段时间,不如碰个面。
阿嘉莎:爱待在家里是个人的选择,自己高兴就好,又不妨碍别人。
福尔摩斯:也对,不过说实话,我对你也很好奇。
阿嘉莎:没什么可好奇的,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加一个嘴巴。
福尔摩斯:呵呵,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呵什么呵……吕飞絮撇了撇嘴,她可看不出哪里有趣。
福尔摩斯:怎么样?愿不愿意一起喝个咖啡?
阿嘉莎:没必要。
毫不迟疑地道了再见,吕飞絮就离了线。
还喝咖啡……谁规定网友一定要见面?她上网又不是为了找对象。
盯著萤幕良久,她发现自己仍是心烦气躁、找不到工作的动力,於是她起身,离开了房间。
有个地方,可以让她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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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家房子的二楼共有三个房间,两个在前方,一个在後侧。
朱朗晨睡的是後侧的小客房,吕飞絮占用的是前方的一间,另外一间,则是用途不明。
朱朗晨正要上楼准备睡觉时,看见吕飞絮从一扇门出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正是那间用途不明的房间。
吕飞絮转身看见他。「欢欢回去了?」
「大概一个多钟头前就走了,她说她会再打电话给你。」
走廊上的灯泡是新换的,烛光不是很强,朱朗晨踩在楼梯阶上,就著晕黄的光线,第一次仔细打量她。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他发现她的外型不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她的轮廓线条柔和,下巴尖尖的、鼻子小小的,若除去那副大眼镜并修剪一下遮去眼睛的刘海,应该是颇秀气的一张脸。此外,宽大的布袋装强调出纤细的骨架,此刻那头没插著原子笔的长发看起来也满浓密、柔软。
若她稍做打扮,应该也是差强人意……不,或许比差强人意还更好一点。
「你瞪著我看干么?」
但是那个说话语调仍是冷冷淡淡,一点都不温柔,朱朗晨暗叹。
「没什么……晚安。」
「嗯。」吕飞絮只应了声,古怪地瞅他一眼,随即回房。
朱朗晨举步欲回房睡觉,却又止住,忍不住望向那个神秘的房间。
那间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她特别禁止他进入?
该不会……藏满骷髅头吧?以她的古怪程度,并非完全不可能。
朱朗晨顿时浑身发毛,赶紧甩掉恐怖的臆测,快步走开。
然而人性就是这样,愈被禁止的东西,反而愈能勾起好奇心。
他也不例外。
第四章
「吕——飞——絮!」
朱朗晨从未料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这样野蛮地咆哮。
但是在吕家老宅的第五天,他已将过去二十六年来的教养全数抛到外太空。
理由很简单,文明方式对她根本行不通,她就是欠人吼!
才多久而已?才多久而已!
他早上吃过早餐後出门,现在才傍晚,他辛辛苦苦整理好的客厅已经像是原子弹爆炸,书本纸张遍地,满目疮痍。
朱朗晨快抓狂,在极为不顺利的一天之後,他又疲累又挫败,没想到回来之後迎接他的竟是这片混乱,他要掐死那个女人——
「吕飞絮!你躲到哪里去了?!」
「叫魂啊?」慢条斯理的嗓音从厨房门口扬起,吕飞絮端著水杯踱入客厅。
见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朱朗晨更加气急败坏。
「你看你又把这地方弄成什么样子!书本扔得到处都是,你知不知道我出门前才收拾过?!」
吕飞絮两眼微微一眯。这人愈来愈嚣张喽,居然敢对她大小声,这里好歹是她家吧,也不想想他是住在谁的地盘上……
他是不是忘了只要她一个不爽,随时都可以把他踢出门?
可是不知怎地,看著那张不掩抑郁的脸,她听见一种连自己都感陌生的和缓声音从嘴里冒出。
「没找到工作?」
顿时,朱朗晨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肩膀垮下,气势全消。
「没。」他闷闷地应了声,意志消沈。他昨夜便下定决心,不管他会在此地停留多久,至少在这期间不能总是仰人鼻息,所以今早便出门寻找临时性的工作,但是一整天下来,一无所获。
「我没有身分证件,又没有工作经验,问了很多公司行号都被回绝,连巷口那家便利商店都不愿雇用我这种来历不明的人,没想到要找个打工的机会竟然这么困难。」
话一出口,朱朗晨就马上後悔。他干么跟她说这些?
以她的为人,肯定是一阵冷嘲热讽,或者乾脆漠不关心地转身离开,说不定两者皆是——先耻笑再离开。
「小本生意对证件方面的要求可能比较松,你有没有去找那些家庭式经营的小店问问?」
朱朗晨讶异地看向她,却瞧不出任何嘲讽的迹象。
他有些呐呐地。「没有,只有在回来的路上瞄到一家贴了徵人启事的饮食店,
不过他们要找的是上菜兼打杂的员工。」
「那就去那家试试看。」
什么?!朱朗晨大惊失色。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去给人端盘子?」在她家替她做家务已经是他的极限,那也是逼不得已。
她冷眼睨著他。「为什么不行?端盘子也是正当工作,难道你的手比别人宝贵 ?」
那是当然——
朱朗晨张口欲言,却无法把话说出口。
曾经,他的确认为这双手是自己最大的资产,但是事实证明,即使拥有一双完美无缺的手,也还是不够。
「还是你认为这种工作太低贱,不符合你高贵的身分?」
「不是……」他本能地否认,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好吧,他确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跟这类粗重工作扯上关系,毕竟他向来都是让人服侍的那—方,现在叫他替人上菜、打杂,任谁都难以调适吧!
「既然你做不来就算了,反正这种需要体力的辛苦工作也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