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说书的萧筱小身上,但是她的心思却集中在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
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对上那男人的,竟觉他眼底浮现一抹嘲笑神色。就在她诧异地想看清楚时,他的目光又移了开去,仿佛刚刚那一眼是出自她的幻觉。
“这日午后,李尉康领着王爷到树林里打猎,这天气有些闷热,草都枯黄了。树林安静得不得了,一路上只听得那马蹄踩在干草上的窸窣声。这李尉康不知为何,扯着嗓门说话——听说这一带有许多山猪,王爷,今天可得靠王爷一展功夫了……”萧筱小随着角色的改变,不断地变化着嗓音,又说又演的。“其实这处哪是什么山猪出没之地?反倒是猛虎出没的地带,当地人没人肯打这处过……”
说到此,众人不约而同地齐声倒抽口气。
“我就知道这李尉康不是什么好人!”听众里有个大汉忍不住快嘴地说。
“你闭嘴啦,老朱!我们要听师傅说。”旁边的朋友拍了那大汉脑门一记。
萧筱小满意地看着众人的反应,目光又扫到后面那男子身上,他的脸上依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微微皱眉,忍不住更卖力说着故事,就想看他出现一点反应。
“果然,才进树林没多久,忽然听闻一阵阵奇怪的吼声,那吼声又低沉又惊人,阵阵都撼动大地。顿时间随行的士兵开始窜逃,口里嚷着﹃老虎来啦!吃人的老虎出现了!﹄平郡王才一转头,这些随从逃的逃、窜的窜,而那李尉康老早就消失了身影。平郡王心里才一想——惨,中计了。那只站起来有两个大汉高的大老虎就这样从草丛中跑了出来,对着他狺狺嘶吼着。”
“哇啊——”众人惊叹又屏息。
萧筱小开始口沫横飞地述说这老虎有多么可怕,情况有多么危急,最后这位差点被拆吃入腹的王爷如何元神出窍,白虎转世的平郡王如何躲过这一劫。然而她说得正精采,却在看见那人的神情时岔了气,差点说不下去。
萧筱小发誓她真的看到那人冷哼一声,神情轻蔑地望了她一眼,然后起身,离开前还不忘给了她警告的一瞥,害她顿时觉得要被老虎吞吃的不是平郡王,而是她萧筱小。
“怎么不说了?”
“对啊,然后呢?”
“王爷元神出窍,现出白虎身形,然后呢?”
萧筱小被众人催促着,心下却有股冲动想追上那人,问问他那声冷哼是什么意思。面对陌生人那少见的轻蔑,心里竟觉得有几分忐忑。
“欲知详情如何,请静待下回分晓。”萧筱小将手里扇子一收,朝众人鞠了躬,不顾众人的挽留,回身进入后台。
外面的客人依然在讨论着剧情,余茜儿还继续弹着琵琶,让气氛继续热络着。但是回到后台的萧筱小却觉得平静不下来,眼里老见到那双淡漠的眼眸跟那薄唇边的冷笑。
“别想了!世人百态,何必管他干么不高兴?我有银子挣就好了呗!”她收拾着摆放在后台的几本书,准备赶快回家帮阿爹煎药。
但她才抱着书起身,一个大汉走了进来。
“你是什么人?走错地方了喔,这是后台,闲杂人等不准进来的。”萧筱小开口说。
“你是刚刚说书的老头吧?”大汉粗声问。
“是又怎样?”萧筱小不悦地皱起眉头,挺起胸膛问。
谁想到对方一声都不再吭,举起手就往她后脑劈来。
“啊!”萧筱小在丧失意识的前一刻还在想,今天的工资还没跟老板算呢,真该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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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筱小醒来时的第一个感觉是痛。
她努力地张开沉重的眼皮,感觉自己的头很沉,肩膀很硬,手跟身体都很酸。她拚命想清醒过来,好弄清楚这怎么回事,但脑袋昏昏然,神智有些涣散。
她张开眼睛随即又闭上,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因为她竟然看到先前在茶馆的那个男子,依然是一袭浅色衣衫,俊雅的脸依旧好看,不同的是他一反之前的淡漠神情,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呵呵,原来你也会笑的。”她含糊地细声咕哝,因为手无法动弹,她更觉得自己在作梦了。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那一脸傻笑,已经让对方那抹得意变成哭笑不得了。
樊仰极恼怒地皱起眉头,对这个小老头的表现不满意极了。想看他痛苦,想听他求饶,想让他后悔自己的孟浪,但是他这样冲着他傻呼呼的笑是什么意思?
“水,泼醒他。”樊仰极下令,旁边站着的大汉立刻拿起水桶往萧筱小身上泼去。
“哈啾!”她打了个喷嚏后张开眼,一眼就看到那个劈昏她的大汉。“你、你、你!就是你暗算我的,可恶的家伙,说,你为何这么做”她毫不客气地开始张嘴嚷嚷。还好她反应快,一醒过来马上换了老头子嗓音,应该没被发现她是个姑娘吧?
但那大汉没回嘴,只是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男子。只见那男子微点了个头,大汉就躬身行礼后退出这屋子。
“你!你是那个……”萧筱小这一扭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竟然被绑起来了。正确来说,她是被吊在墙边,一边一只手,她像只待烤的小鸡般被困在墙上。“你是什么人?这是有王法的地方,怎么可以随便掳人,还把我铐着。快放开我!”
这下子问题大了,显然来者不善哪!
她环视这空荡荡的屋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倒是旁边墙上挂了条鞭子,看起来很吓人。
“王法?”樊仰极冷笑。“王法也叫你乱编故事,造谣生事了吗?”
平郡王出生时天有异象,据言为白虎转世,俊美无俦,天赋异禀,皇上欲传其帝位,平郡王以身有隐疾推却,其实是因他有断袖之癖……
樊仰极想起几日前下人传回来的内容,额际的青筋就忍不住隐隐跳动。断袖之癖?这小老头好大的狗胆!敢造他的谣,生他的是非。
“我又哪里造谣生事了?这位爷,不知道怎么称呼?”萧筱小看情况不对,赶紧站直身子,打起精神。
首先,她得搞清楚对方为何寻她晦气。
樊仰极冷哼一声。“你编造了我那么多故事,怎么就不认得我?”
“编造你那么多……”她倒抽口气。说书的即便有编造故事,大多也是编造古人的故事,而她最近唯一编造的,也是最受欢迎的题材,只有平郡王了。“你……可是姓樊?”说着还陪上两声干笑。
“正是。”樊仰极看着她的脸色变得灰败,随即觉得心情好了起来。
萧筱小觉得天塌下来应该差不多是这样了。她竟然被平郡王本人给逮到了!早知道是他,她今天就打死也不该说那些故事的。
“呵呵,王爷,小的不知道是王爷,失礼了。不如王爷先把小的放开,小的会好好跟王爷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她干笑两声,努力在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
只见樊仰极挑起一边的眉,唇边又是那抹要笑不笑、不怀好意的神态。
就在萧筱小觉得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放了她时,樊仰极一个弹指,扣住她两手的绳子竟然就断了。
“啊!”因为毫无准备的关系,她整个人趴跌在地上,差点跌了个狗吃屎。
她七手八脚地爬起身站直,脸皮子却因为困窘而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