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联络『云樵艺术拍卖』的总监简牧颐,请他来说明这件事。」予洁掏出手机。「你们等我一下,我拨电话给他。」
予洁走到办公室的一隅,拨打他的手机,不料却转切进入语音信箱,而家里电话也没有人接听,拨到他的办公室时,秘书人员告知她,简牧颐休年假,要到过年后才会销假上班。
她的一颗心倏地往下沈,简牧颐休长假的事,她怎么不晓得呢?
「联络上了吗?简牧颐怎么说?」张经理起身问道。
身为企划部的经理,他也不想引发这些争执,让部属卷入伪画风波,但若是欧予洁利用职务之便,诱骗客户购买伪作,乘机诈财,那会影响公司信誉,岂能坐视不管?
「云樵的工作人员说,他休长假,要等到元旦过后才会销假上班。」予洁的声音低低的,找不到简牧颐她也很意外。
「张经理,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方莲执意要讨个交代。
「请你们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联络上简牧颐,请他向大家说明画作的出处。如果事后证明这幅『奔马图』是假画,我愿意赔偿叶董和方莲女士的损失。」予洁坚定地承诺。
她应该要对简牧颐有信心,他不可能拿一幅假画来诓骗她,这可能是其中哪个环节出了错,而造成的误会。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让你证明这幅画的真伪,如果这幅『奔马图』是假的,那么你就照原价买回去!」方莲冷冷地说。
「好。」予洁点点头。
会谈结束后,周佳蒂主动送一脸阴郁的方莲离开办公室。
予洁垂着肩,没想到竟会卷入这场风波。当初她仅是投其所好,希望方莲能够收到心中想要的逸品,没想到却反而滋生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经理,我没有讹骗叶董。这画我真的是从云涛的经纪人简牧颐手中购得的,我没想过它可能会是一幅假画。」予洁试着想解释。
「难道我们的员工章程你没有读熟吗?公司只负责帮客户做派对企划、统筹执行,私下不能涉及金钱交易,以免引发金钱纠纷。」张经理训斥道。
「我会谨记在心,不会再把相同的错误。」
「这几天务必联络上简牧颐,请他来证实画作的真伪。」张经理叮咛道:「方莲女士在时尚界和社交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我们得罪不起,要是她将『奔马图』的事说出去,会对公司的形象造成重创,损毁我们的信誉。」
「我明白,我会尽快让事情圆满落幕。」
予洁一脸歉然地离开张经理的办公室。
第八章
欧予洁卷入伪画风波后,从私交甚笃的同事夏绿蒂的口中得知,周佳蒂疑似不满她抢走叶董的案子,又可能被擢升为企划部组长,于是暗地里在方莲女士的耳边挑拨了一些事。
她连续拨了好几通电话给简牧颐,总被转接进入语音信箱。出了办公室后,她不死心地绕去他的办公室,秘书小姐依旧告知她,总监从今天开始有一连十天的长假,预计到元旦后才会销假上班。
前几天两人一起去吃饭,他说最近有点忙,想赶在圣诞节前将手边的事情做完,腾出假期来,当时她没有多问,以为仅是平常的休假,不晓得他居然一连请了十天的长假。
出了办公大楼后,她在路口拦了一辆计程车,直奔他的住处。
台北的马路永远都是修修补补、挖个不停,车在颠簸,她的心也跟着在颠动?
她不能理解简牧颐要休长假为什么不告知她,好像故意在隐瞒她什么似的?她也不懂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非但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还不见踪影,连手机也接不到讯息?
她需要他来为她挡去这一切的纷纷扰扰,需要他来证明她的清白,澄清那些不实的流言与恶意的中伤。
她是这么急切地想要见他,渴望他温暖的拥抱能够镇定她凄惶无助的心。
计程车在巷口停住后,欧予洁由手提包里掏出车资,推开车门,仓皇地奔进他所住的大楼里,搭着电梯来到他所在的楼层。
她站在门外,按下电铃,想看看他在不在家。
沮丧地垂下头,她盯视着鞋尖,隐约听见屋内由远而近地传来—阵窸窣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拉开来,但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光裸的长腿。
她的目光由下往上慢慢地移动,美腿的主人全身湿淋淋的,感觉好像刚从浴室里走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浴袍,微微敞开的衣襟隐约露出浑圆的丘壑。
女人的发上缀着水珠,那洗发精的味道是她惯用的熏衣车香气,冶艳的面容上挂着一抹笑容,世故的眼睛对上了予洁错愕的脸。
「小姐,你找哪位?」女人倚在门板,好奇地问道。
予洁的脸上出现了怔仲的空白表情,身上的血液仿佛在瞬间被抽光似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冷冰。
她看了门牌一眼,确定这是简牧颐的寓所,连女人身后的家具摆饰也是她所熟悉的,甚至玄关的鞋柜前还放了双她没带走的高跟鞋。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的家里会多出一个女人呢?
看她来应门的姿态,以及身上披着浴袍的模样,仿佛和这个房子的主人是那么的熟悉亲密。
「小姐,你要找谁?有什么问题吗?」女人转头瞧了身后一眼,并没有不对劲,不懂她是在看什么?
「我……」予洁艰难地挤出声音来。「我按错门铃了,抱歉,打扰了。」
「没关系。」女人以为她真是按错门铃了,没放在心上,掩上门,将她隔绝在门外。
予洁的双脚像是绑上了铅块,每跨出一步都觉得步伐好沉重。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狼狈地离开,是如何搭电梯下楼,再回过神时已经陷在拥挤的人群里,任凭迎面而来的人潮擦撞过她的肩膀。
世界彷佛凝止在这一刻,街道上喧哗欢乐的气氛完全与她无关,只有巨大的哀伤罩住她,撕扯着她的灵魂,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现在她终于明白简牧颐「忙碌」的原因了,因为家里还藏着一个成熟冶艳的女人需要他去照顾!
拥有一份被瓜分的爱情是这般难堪且痛苦,她竟又再度尝到了这种滋味。他就这么不甘寂寞、不安分吗?
她的温柔满足不了他的渴望吗?还是她对他的爱情保鲜期过了,不再有新鲜感,觉得太过乏味,所以投向其他女人的拥抱?
那些诚挚的誓言和情话,都在瞬间成为可笑的欺瞒。他的心都未必是真诚的,那么她又如何去奢望「奔马图」是出于云涛的真迹呢?
他是云涛的委任经纪人,怎么可能不晓得云涛的作品必定会盖上「云涛梦笔」的章呢?
忽然之间,她觉得一切都荒谬至极,不管是她的爱情还是工作,她拥有的一切随着简牧颐的背叛,全都崩塌毁灭了。
她看到腕骨间被他套住的白玉镯子,对照现在狼狈的景况,显得可笑至极!
一片冰心在玉壶。
倘若他是真心爱她,又怎么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恶意缺席,让她独自去面对这一切的纷扰纠葛?她有一种很揪心的感受,好像生命里最美好的部分被简牧颐给撕毁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飘起了雨丝,行人撑开一把把的雨伞,密密层层的伞翼淹没了她的视线,彷佛也遮去了她的明天。
她狼狈地任凭冷冽的雨水打在身上,濡湿了她的衣衫,浸泡着她的高跟鞋,漫无目的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