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困惑加深了。「什么意思?」
「一片冰心在玉壶。」
予洁细细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方莲继续解释道:「传统的中园人是个情感很内敛的民族,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都相当含蓄,会利用玉器作为定情的信物,或者是当作爱情的图腾。送你玉环这个人,一定相当地喜欢你,他希望自己对你的感情就像金玉一样的坚贞不移。」
「是吗……」她低喃着,不晓得这只玉环背后藏着这么多的意义与秘密。
简牧颐对她的感情,真如金玉一样的坚贞不移吗?
方莲淡笑,端起咖啡啜饮着。
两人坐在沙发上闲聊,直到予洁的手机响起,办公室内的同事宋君雅打电话来告知她有个客人执意要见她,还任性地宣示见不到欧予洁就不走。
她连忙向方莲告别,拎着公事包,搭着计程车赶回公司。
简其泱穿着「幼心国小」的制眼,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他最喜欢的绒毛玩偶「皮皮」,瞪大无辜的眼睛。
现在他开始同情起木栅动物园里的无尾熊,明白它们一直被「观赏」的心情有多么无奈了。
「哇!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呢!」宋君雅看着他又圆又亮的眼睛,惊呼着。
「你们看,他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熊,背着书包,一副要去流浪的样子耶!」小芬蹲在他的跟前逗着他。
「弟弟,你该不会是翘课吧?等会儿要不要跟大姊姊去玩啊?」夏绿蒂顽皮地眨眨眼。
小泱垂下脸,继续玩着皮皮那只洗到变形扭曲的手臂。
「你不要诱拐儿童啦!」宋君雅低斥道。
「开开玩笑又不会怎么样。」夏绿蒂耸耸肩,问道:「你打电话给予洁了吗?她要不要赶回来接见她的小客人?」
「她说在路上了,等会儿就回来。」宋君雅说。
「弟弟,你跟予洁是什么关系?」小芬掩不住一脸的好奇。
小泱抿着嘴,不搭腔。
「你该不会是予洁的小孩吧?」晾在一旁看戏的周佳蒂冷刺道。
「是吗?你是予洁姊生的小孩吗?」小芬捏捏他的脸,继续说:「那你—定是遗传到爸爸那边,才会长得跟予洁姊不太像。」
为了见到予洁姊姊,小泱默默地隐忍着一群女人的聒噪声。
半晌,会客室的门板被推开,予洁走了进来,见到被同事围住的小小人儿,忍不住惊愕出声。
「小泱?!你怎么会在这里?」予洁的脸上写满惊讶。
小泱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奔进予洁的怀里,连日来的不安与不快乐,全都化成泪水,号啕大哭。
同事们见状,识趣地退出会客室,掩上门,留给他们独处的空间。
予洁蹲下身,拭着他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道:「小泱,你怎么会来这里呢?谁带你来的?」
「我自己一个人搭着计程车来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她的名片。「我跟司机叔叔说,我要到这个地方,他就开车送我来了。」
「你大哥知道吗?」
他瘪着小嘴,摇摇头。
「你没有去上才艺班吗?」
「……没有。」
「你这样突然跑来,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而且也没有跟你大哥说,他会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我很想予洁姊姊……」小泱的眼睛又飙出泪水,哽咽地说:「那天你们吵架之后,你就不来我们家了……我很想你……哥哥也很想你……可是你都不想我们,也不来看我们……」
「对不起。」予洁的心难受地揪紧了,鼻腔泛起一阵酸楚。
「你不要讨厌我和哥哥,好不好?」小泱软软地央求道:「我们以后会对你很好、很听你的话,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讨厌你大哥。」
「那为什么不来我们家?」
「因为……姊姊需要时间想清楚—些事情。」
「这么多天,你想清楚了吗?」小泱—脸天真地追问:「如果你想不清楚,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帮你想。哥哥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猪哥亮。」
予洁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忍不住纠正道:「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
「你笑了,就表示不生气了?」
「以后不准你再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很危险,知不知道?」予洁柔训道。
「遵命。」小泱顽皮地行了一个童军礼。
予洁牵着她的手,向同事交代了一些事后,便带着小泱离开办公室。
第七章
简牧颐接获才艺班康主任打来的电话,得知小泱在放学后并没有去上大提琴课,这才知道他不仅跷课,还失踪了。
他顾不得正在进行中的会议,开车到学校附近、麦当劳、冰淇淋店、公园和书局,到每个小泱可能去的地方寻找他的踪影。
他不断地检视着手机,深怕错过每个跟小泱有关的讯息,像只无头苍蝇般,开车穿梭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只要看见疑似小泱的身影,就摇下车窗确认着。
他烦躁地陷在动弹不得的车阵里,猛按喇叭催促前方的车辆,想到自己与欧予洁的感情正陷入胶着,而小泱又突然行踪不明,他的眉眼不禁忧悒地纠在一起。
是他自愿担起扶养小泱的责任,如果小泱真的发生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父亲与小泱的母亲尹紫艳呢?
他的一颗心彷佛就悬在老虎嘴边,忐忑难安,担心小泱不是单纯的失踪,而是遭到绑架。直到予洁来电告知他,小泱跷课到办公室找她,两人才约好在他家里碰面。
回到家后,简牧颐快步走进屋里,在小泱的房里看见予洁蹲在床边,替熟睡的小泱拉好被子。
「小泱还好吗?」简牧颐焦急地问道。
「嘘……」她转过身,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放轻音量,说道:「你小声一点,小泱刚才才吃药睡着。」
「吃药?他怎么了?」简牧颐凑到床边,看见小泱枕着冰袋,小脸红通通的。
「他有点发烧,我带他到附近的耳鼻喉科看过医生了,这是药袋。」予洁将放在床柜上的药袋递给他。
「小泱怎么会在你那里?」简牧颐抚着汗湿的额头,自责自己的粗心大意,竟然没有发现他身体不舒服。
她内疚地垂下脸,心疼地说:「小泱说他很想我……放学后自己搭着计程车去办公室找我。我发现他身体不舒服,所以带他去看医生了。晚点,要是他醒过来,你不要太苛责他……」
「予洁,谢谢你。」简牧颐确定小泱没事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当他得知小泱竟然一个人坐着计程车横跨半座城市去找她时,才赫然发觉不只他想念她、他需要她,就连小泱也想念她。她已经成为他们家的情绪核心,是他们快乐的动力,倾诉的对象。
予洁站起身,闪躲着他的眸光,越过他的身侧。「我去帮小泱熬点粥,等会儿他醒过来后,你再喂他吃……」
蓦地,她的手肘被一股坚定而温柔的力量扣住,阻去了步伐。背对着他,她没有勇气面对他,就怕那双泛着淡淡黑眼圈的眼睛泄漏了她想念他的秘密。
简牧颐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收拢手臂,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低沈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这句话击溃了她的防备,她何尝不想念他呢?
她想念他西装笔挺的模样,想念他身上淡淡古龙水的味道、想念他倒车时专注的表情、想念他刮胡子的姿势、想念他的吻和拥抱、想念关于他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