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诊室外。
简牧颐坐在长椅上,他的手臂被歹徒划了一道伤口,所幸没有伤及动哌,缝了十来针,正在等药师开药的空档,予洁拿了两杯咖啡从长廊的另—端走来,坐在他的身边。
「伤口好点了吗?还疼吗?」予洁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他。
「打了麻醉针,现在只觉得麻麻的,没有疼痛的感觉。」
「对不起,害你受伤了……」她自责地垂下脸,瞥见他的左手缠上一层厚厚的绷带,眼眶里泛起心疼的泪光。
「一点小伤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倒是你,刚才跌倒有受伤吗?」简牧颐关心地问道。
「膝盖擦破皮而已,刚才护士已经帮我搽药了,不碍事。」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浓浓的鼻音。「真的很抱歉,不只害你受伤,连车子都撞坏了。」
「车门保险公司会理赔,至于我的伤,你要是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不如这段期间有空多照顾我一下。」他温尔地微笑道:「如果因为受伤可以受到佳人的照顾,我觉得挺值得的。」
她凝睇着他略显疲惫的脸庞,那双邃亮的眼睛充满感情地看着她,令她想起他所做的一切。他总在她最需要援助的时候,适时地伸出双手,这份真挚的情意伴随着深深的感动袭来,令她无法抵御。
简牧颐怕她自责烦忧,于是自我解嘲道:「我这也算是英雄救美吧!不晓得可不可以挽回一点点负面形象?」
她咬着红馥的芳唇,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内心纷乱的情绪。
「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为你受伤,反而很高兴可以为你挡住这一切……」他偏过脸,沈凝的眼神端视着她。
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紧紧地纠缠着,她慌乱地移开眼,轻啜一口咖啡。
轻笑道:「你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会妥协吗?」
「真糟糕,我的计谋被你识破了,看来我想追到你得再换另一招才行。」他自我调侃,以减轻她的压力。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附近?」予洁对于他意外现身感到纳闷。
「因为你没接我电话、也没回简讯,我担心你还在生气,所以想找你厘清误会。」
「误会?」
「就是小泱的身世。」简牧颐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解释道:「这是小泱的出生证明和文件,他是我爸和第二任妻子生的小孩,他们两人在小泱三岁时离异,于是我便把小泱带在身边照顾。」
予洁摊开文件,看了一眼,发现小泱的父亲真的不是简牧颐。
「那小泱为什么要说谎?」她明亮的眼眸透着疑问。
「因为他说想当你的男朋友,要搞破坏,不要我们在一起。」他扯动嘴角,苦笑着说:「为了你,我们差点演出兄弟阅墙的戏码。」
她将文件折叠好,放回信封内,递给他。「看来我是罪魁祸首喽?」
他轻笑不语。
「你一个人带着小泱不是很不方便吗?为什么不交给他的父母照顾,难道他们不想要小泱的扶养权吗?」她好奇地追问。
「我爸是个艺术家,天生爱自由,他妈妈则是服装设计师,追求美丽和时髦,两个人因为一时的激情而结合,又因为太了解对方,只爱自己而分手,谁也不愿意为对方多付出一些。」
他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当时,我刚接管『云樵艺术』,飞往美国谈业务,他们正好在闹离婚,两个人都太自私,不想带小孩。我看到小泱换过一个又一个保母,忍不住想起小时候。我爸妈离婚后也是把我塞给保母带,上小学时,我的保母要结婚了,我居然哭着要求她带我嫁人……」
「简牧颐……」她瞅着他好看的侧脸,倾听着他破碎复杂的童年记忆。虽然他口吻轻松,一派淡然,但是那双深邃炯亮的眼眸,仿佛浮现了一层薄薄的水光,藏掩住成长历程所受的伤,忽然之间,她的心难受地揪在一起。
「上了小学之后,我从这个寄宿学校换到另一个寄宿学校,每到学校放假时,就是我最寂寞的时候。我爸是天生的艺术家,不受拘束,根本不想负责任;而我妈是竖琴家,忙着和乐团巡回公演,也没时间理我。徘徊在两个大人之间,我显得很多余……」
「你是不想小泱和你受同样的委屈,才将他带在身边?」
「嗯。」他捧住温热的咖啡,觉得阒冷的心窝也暖了起来。
「你那么年轻就决定扶养小泱,一定吃了很多苦吧!」她心里感到一丝温柔的悸动,原来在他浪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敏感、坚毅的心。
「刚开始我还觉得那个包着纸尿布的家伙是个爱找麻烦的怪物,不晓得砸了我多少个琉璃和骨董,但久了之后,就觉得他也挺可爱的,在小孩子的身上会看到一种成长的力量。」
予洁聆听着他的过去,心里感到微微地疼痛,觉得对不起他,也嫌恶起自己,她不该因为听信他人的流言就否决掉他的一切。
他扬起眉睫,骄傲地说:「你不要看我这样,我可是一个很专业的奶爸,包尿布的技术很好喔!」
「的确很难相信。」她轻笑道。
「我很少跟人家说这些事……」他没想过她居然是一个可以谈心事的朋友。
「那为什么会想告诉我?」她呐呐地问道。
「因为我很在乎你的看法,不想让你误会、不想被你讨厌,觉得有必要澄清这一切。我从来都没有这么积极地去追求一个女人,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在她最心软、毫无防备之际,乘机告白。
她的心发烫地怦跳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认识你之后,我才明白被喜欢的人讨厌,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他低沈的嗓音透着无奈。
她的脸垂得低低的,盯视着鞋尖,不敢迎视他那双太过炽热的眼眸,却忍不住追问道:「我这么平凡,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喜欢,即便碰了一堆钉子还不放弃?」
「也许别人觉得你很平凡,但在我眼里你是最特别的女人,你走路的姿势特别好看、你微笑的表情特别美、你说话的声音特别好听、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很有魅力……」
他甜腻的情话像浸了蜜般,令她甜上眉梢,心融得一塌糊涂。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真心想和你交往,愿意为你改去所有的缺点,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予洁抬起脸,红润的嘴贴吻住他的唇,吞噬了他未竟的情话。
这含蓄而羞涩的吻,就是她的答案。
他用温柔和耐心,一次又—次地敲叩她的心墙,终于令她弃守无谓的坚持,竖起爱的白旗,投向他的怀抱。
这不是简牧颐试过最激情、火辣的吻,然而仅仅只是四片唇办贴覆在一起,没有缠绵的热度,却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与悸动,仿佛过去苍白的寂寞、无知的放纵,不愉快的伤痕和伤害,都能藉此获得复愈。
一阵刺耳的铃声忽地大作,覆在被毯下隆起的身形移动了一下,伸出一只小手摸着床柜上的闹钟。
「吵死了,快点把闹钟按掉。」简牧颐拉开被毯,露出一张酣困的脸庞。
「我按了。」小泱咕哝道,圈住他的大腿继续睡回笼觉。
「还是很吵……」他干脆将闹钟甩在地上,企图阻断扰人的噪音。
但铃声好像在跟两人比赛耐性似的,响个不停,让向来有起床气的简牧颐气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