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将目光调向那高高的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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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影和几个女子调笑著走进去,大声问道:“你们慧娘呢?”
“慧娘在忙著招呼客人,一会儿就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慧娘正一步三摇地跑过来,“猎捕头,今天晚上到我们这里不是来抓人的吧?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少和我打哈哈。”猎影很没规矩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听说你们昨天新到了个姑娘,我来瞧瞧。”
“您的耳朵可真是长,昨天的事情今天就传到您耳朵里了?是哪个嘴巴大的传的话?”慧娘一边说,一边叹,“我可是要留著她当摇钱树的,您看看可以,可别给我碰坏了。”
“怎么?怕我给不起钱?我偏要见见!”他大笑著催促著慧娘,将他带到那名新人儿的房门口。
房门一开,屋内有道清瘦的身影站在窗前,对他微微一笑,“好大的胆子,就这么吵闹著进来强行见人,不怕惊动了别人?”
“就算惊动了又怎样?哪个客人有胆子敢和我争女人?”猎影嘻皮笑脸之后,忽然伏倒在地,“主子,迫不得已让您栖身在这里,您受委屈了。”
对面的人依旧含笑扶起他,“这里很好,我也没有受什么委屈。难怪三弟偶尔回京会在这里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看来我是该多出来走走看看,才能领会真正的京城繁华景象。”
这悠然的自嘲正是来自于这几天让全城上下都人仰马翻的太子殿下,司空政。
站起身,猎影咧著嘴笑,“今天白天本来就要过来看主子的,但是野战突然派人捎来话,说有关于您的消息,让我必须赶回神捕营,属下只好先走了。”
“我在这里看到你了,还有……无色。”面向窗外,从这里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街景,只是街上的人很少抬头向楼上看。
“无色这些天忙著到处找主子,一直不眠不休,主子,真的不告诉她您在这里吗?”一想起伙伴的样子,他就实在于心不忍。
“不要说。”司空政沉声交代,“我不想让父皇这么早就知道我的行踪。”
“主子认定她是皇上的密探了?可是我看无色对主子一片忠诚……”
“无色的忠诚我不会怀疑,但是父皇对无色却一直有颇深的成见,否则也不会派野战暗地里跟踪她,并密报他本人。我对无色越好,其实越是害了她,所以当野战非要问我为何那样信任她时,我不得不编个谎言来骗他。”他的声音中有一丝伤感。
“主子是说给无色下毒的谎言?可是万一野战假惺惺去找无色卖好,说出这个谎言来套取她的信任,离间你们的情谊……”
“无色不会相信他的话,以她的脾气会先来质问我,而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的。更何况,野战也不会傻到随随便便将这种秘密告诉当事人,必然是满心欢喜地去向父皇禀报,那么父皇便会对他、无色,和我,都多一份放心了,他以为我们在相互制约,互相猜疑,我们对彼此越不信任,他就会越放心。”
“皇上信不过主子,所以很多大事表面上说是交给主子去办,其实都是皇上最后决断,主子做了事,得罪了人,功劳最后也不是您的,若我有一个像您父皇这样的爹,也要觉得冤死了。”猎影说话向来胆大,口没遮拦地说。
司空政苦笑一下,并不怪他胡言乱语,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
“总之,那一天你帮我逃走的事情,除了你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如今我暂时住在这里,等风波平息一些我便离开京城。”
“风波怎么可能平息得了?”猎影摇头,“您落水失踪可是天大的事情,京城全都惊动,全国只怕都知道了,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我看还是早点给主子换个地方吧。”
“不,这里最安全,谁能想到向来恪守世俗道德之礼的太子,能藏在青楼之中呢?”他从墙上摘下一管洞箫,“你只要瞒住无色,便能瞒住天下人。”洞箫之口放在唇边,呜咽一声轻轻吹起。
此时,夜风突然猛地灌了进来,窗外响起了一道冰冷的声音,“主子,无色求见!”
话音未落,窗户被人从外面大力撞开,嫣无色裹挟著夜风如冰,从窗外一跃而入,圆月弯刀在夜空中烁烁放寒,笔直地砍向猎影的脖子。
“无色!”司空政失声惊呼,她的刀就突然停滞在猎影脖子旁边不过一毫厘的地方。
饶是猎影向来玩乐惯了,此时也变了脸色,“无色,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该问问你干了什么!”她双目如冰中火,火中冰,“难道你不明白吗?”
“无色,放下刀,别误会猎影。”司空政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没有收回手,更没有回头,声音平如秋水,“难道主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为您牵挂操心吗?难道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您忧心如焚吗?您就这么喜欢看著我们为您四处奔波,自己却躲在这里暗中偷笑?您是在践踏我们的尊严,您知道吗?”
猎影吃惊地瞪著她,因为她从来不曾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更不曾在主子面前说过如此放肆大胆的话。
沉默许久,司空政缓声开口,“我知道我对不起很多人,但是……我有我的苦衷。”
“主子的苦衷里有我们吗?”她怅然地垂下眼。
“当然,有你。”他的手依旧停留在她的肩头,温暖而坚定的回答让手掌下她的身躯轻轻一颤。
不知道是长叹一口气,还是因为找到了安然无恙的他而长出一口气,嫣无色的弯刀慢慢垂落,但一滴晶莹的水珠却在猎影诧异的目光前悄然滑落。
第三章
司空政的出逃计划并非突然兴起,而是筹谋已久,若不是嫣无色这次误打误撞地找到这里,也许她还会被继续蒙骗下去,只因为他失踪的方法实在高明。
“我当时搭的那艘船是特别找人打造的。”猎影在旁边解释著来龙去脉。“船舱底有个暗格,太子落水之后迅速游到暗格外,从水下打开暗格躲进去。这个暗格直通上面的船舱,所以当水面上找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太子已经安然无恙地躲在我的船里了。”
嫣无色冷冷地看著他,“所以当时你才那么著急地打发我走。”
“嘿嘿,嘿嘿……”猎影干笑。
她转问司空政,“主子为何要瞒我?”
“你现在反正已经知道了。”他明显想绕开这个话题。
“主子不信我。”她的语气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他用一句话回答,“这件事太大,我不能告诉太多人。”
她的心骤然抽痛了一下。“原来在主子的心里,我是‘太多人’。”
司空政面露歉意,“无色,我说过我有苦衷,既然你突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
“野战呢?他也不知道?”嫣无色有点不信这秘密仅属于他们三人。野战经常跟随在主子左右,几乎是他的贴身保镖,她相信他不会隐瞒野战这样大的事情。
没想到司空政古怪地一笑。“野战?为什么要告诉他呢?难道父皇知道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她呆住,忽然明白了。
“主子……你是说……”
“你们都是父皇的密探,我心里很明白。”他淡淡说道:“我的一举一动,派给你们的每件事情,即使我还不知道细节,父皇必然提前知道。猎影也好,野战也好,你也罢,虽然都叫我主子,但其实我并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