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过几次无功而返后,她跌坐在地,双手抱膝,头低垂在两膝之间,嘤嘤啜泣。
“哎呀!怎么有个可爱的小姑娘在这里哭,谁欺负你了?快告诉老哥哥,我帮你打他,替你出气。”
一听见人声,哭得满脸泪的于神恩连忙抬起头,想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无助。
但是一见到自称“老哥哥”的男人,她泪不流了,噗哧地笑出声,笑逐颜开地看着真的很老的哥哥,驱走了无人作伴的寂寞。
“哟哟哟!又哭又笑,黄狗撒尿,你羞羞脸,哪有人刚哭得唏哩哗啦,这会儿又笑得好像捡到黄金,你是小坏蛋。”欺骗老人家的同情心,坏小孩。
“人家才没有哭得唏哩哗啦,是天上下雨了。”她赶紧用手背胡乱地擦掉泪水,不承认自己没用的哭了。
“哈哈……小花猫、小花猫,你是小花猫,哥哥请你吃鱼。”真有趣,跟人一样大的小猫咪。
半百老人手舞足蹈地拍着掌,指着她一张大花脸哈哈大笑,被逗得很乐似。
“什么小花猫……”她从流经脚旁的小小溪流看到自己脸上没擦干净的泪痕,也跟着笑了。“讨厌啦!人家才不是猫。”
泼了水,她又洗了一遍,清清秀秀的一张小脸少了猫爪痕。
“不讨厌、不讨厌,哥哥喜欢猫,你还我一只小花猫来,我要跟猫咪玩。”脸脏脏的才可爱,这样玩起来才不用怕弄脏脸。
反正已经脏了,再脏一点也没关系。
于神恩小小地偷瞪他一眼。“你老得可以当我阿公了,还好意思自称哥哥。”
欧阳不鬼笑咪咪地装帅,“你没听过人老心不老,而且哥哥我才五十有七,还年轻得很,哪当得起你的阿公,少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她心想,哪有便宜可占。“我才十七岁耶,你足足大了我四十岁,我叫你一声阿公刚刚好。”三轮多一点点呐!不服老都不成。
“十七岁……”他笑意有点收的搓搓下巴,瞅着她的目光略带深思。“嗯!嗯!是人非人,似鬼非鬼,原来是你来了。”
当年的小女孩终于出现了,不枉他和阎王老爷讨价还价,又送金屋、又送美女地划掉生死簿上的卒年,多添了好几年寿。
嘿!嘿!嘿!不晓得那愣小子收到这份大礼有没有吓一大跳,真想亲眼目睹他吓傻的表情,好让他笑到归西的那一天。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好毛喔!他看人的眼神。
于神恩有十年的时间是空白的,即使实际年龄已经二十七,可是心智发展以及人生历练停留在发生车祸的那一年。
更别说欧阳不鬼没头没脑的一番话,正常人听了也会觉得莫名其妙。
“似懂非懂,不懂也就算了,我懂就好。”他摇头晃脑,似在吟唱。
“嗄?!”好怪的老头,乱不正经的。
欧阳不鬼忽然很神气地仰起下颚,以斜角三十七度睨视。“小丫头,你刚才在哭什么?说出来,哥哥帮你解决。”
“我……”她羞赧地红了粉颊。“我出不去。”
“出去哪里?”是谁挡了她了?
于神恩一脸沮丧地指指他来的方向。“那里有道墙,我过不去。”
“墙?”他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明了她所指之意。“没问题,哥哥带你过去。”
“你行吗?”她略带迟疑的说道。
“行,怎么不行,你敢瞧不起我?!”他一拍胸脯,雄风万丈。
只要是男人,不论老少,没有不行的,一句行不行攸关颜面,不行也要说行,绝不能让人看出他不行。
而且欧阳不鬼可是阴阳师司徒离人的师父,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所设的结界,他怎么可能解不开,青出于蓝未必胜于蓝。
嗯!嗯!这点他常常挂在嘴角,耳提面命地要徒弟谨记在心,别为了出锋头而让师父丢面子,“尊师重道”才是为人的根本。
“你……你不要瞪我啦!我相信你就是了。”他瞪人的样子好可怕,好像来催讨房租的房东先生。
“这不叫瞪,是气势,你懂不懂呀!看我这双眼凶不凶,像不像曹操?”他的好气魄ㄍ一ㄙ不到三分钟,一下子就破功了,跳上跳下地威迫她认同。
“呃,曹……曹操是谁?”她真的不认识他嘛!干嘛又瞪人?
鼓起腮帮子的欧阳不鬼生气地指着她的鼻。“哼!不懂事的孩子,你没前途啦!”
“我……我只想出去……”于神恩嗫嚅地一启樱唇,看他的神情微带惧意。
“出去哪里?”他故意粗声粗气的转过头,不看她。
“出去……呃,出去……”他一问,她又茫然了,捧着头想了老半天。“他……他叫我等他,可是我等不到他……好久、好久了……等不到……”
“他是谁?”欧阳不鬼偷看了她一眼,马上又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将视线往上调高。
“司徒……呃,司徒离人。”她很高兴地笑了,因为她没忘记这个名字。
“哎哟!什么司徒离人,难听死了,是谁取的烂名,以后叫他小心,小小人就好,多好听呀!又好记。”他压根忽略那个“烂名”是他取的事实,批评得一无是处。
“小……小小人?”这才难听吧!
“先说好喔!你要喊他一声小人,我才要带你走出去。”他比了个走路的手势,笑得得意扬扬。
“我不要。”司徒离人明明是好人,怎能叫他小人。
欧阳不鬼一听,两道眉毛马上翘高。“你敢说不要?你不想去找讨人厌、又乏味无趣的小小人吗?”
“我……我……”她“我”了老半天,嘴皮掀得高高地。“小……呃,小……小……人。”
“好,乖孩子,哥哥带你出……咳!等一下,我运功……”死小孩,坏徒弟,居然用七成功力设界,存心要他难看是不是?
欧阳不鬼又划天,又指地,浑身力气全使尽,一张老脸皮涨得通红,他解解解……解得满头大汗,一口气梗在喉头差点吐不出来。
不只是结界,还下了三层咒文,就为了提防他捣乱,师不义,为徒的也就不用太客气,师徒大对决。
“你到底行不行呀?我看你脸涨得快断气。”不晓得会不会一命呜呼。
“谁说不行,我……我拼了——”
吃奶的气力全使尽,他大叫一声……
破了。
但人也软了脚。
第六章
“司徒离人?!你是司徒离人?”
听到相当雀跃的女子叫声,刚从三○五病房走出的司徒离人微愕了一下,不知唤他的人是谁,而且还用十分熟稔的语气。
基于礼貌他停下脚步,并以千年不变的温润笑容迎向来者,脑子里思索着声音的主人是谁。
很快的在记忆里搜寻出一个人名,并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对曾经帮助过他的人,他都会感念其恩泽,不敢或忘。
“刚看到你的一头白发,我才想着这人的背影真像司徒离人,我试着喊喊看,没想到真是你。”幸好没认错人,不然可难堪了。
“好久不见了,亚菲,近来好吗?”一个爱笑的女孩,虽然有些千金小姐的骄气。
“咦?你还认得出是我,让人真开心呀!”安亚菲讶异的语气中微带欣喜,抓着他的手怕他溜掉似。
他笑笑地抽回手。“你不是让人容易遗忘的朋友,我记得深刻。”
“是记在你心里吗?”她故意点了点他左胸,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丝心意。
“我的心很小,怎么可能装得下你,你的声音很好认,柔柔地,很像丝绸。”只是含着强悍的英气,女性化的外表却有男人般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