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的身体不合适大鱼大肉。”老管家听出范老太爷是在对他抱怨这几年饮食太过清淡,“大少爷呢?赌赢想要什么?”
“……”
想要什么?
他真正想要的,这两位老人家也不可能替他实现。
那是就算以后全都只赢不输,也永远不会实现的愿望——
拥有已经属于孟虎的韩三月……
第三章
这是一家隐藏在巷子里的法国餐厅,从外观上来看,几盏小灯投射在玻璃窗棂上,雕花的铁围栏很有岁月味道,悬爬的不知名藤蔓点缀出盎然绿意,朱恩宥踩上碎石阶,店门口就有服务人员亲切开门。
“有订位,姓名是范花。”
服务人员检查订位单,迅速在上头找到这名字。
“有,小姐,这边请。”
她被领位到店中最里面的座位,侍者为她拉开椅子,她道谢坐下。
“您要等朋友到了再点餐,还是可以先上菜单?”侍者倒完柠檬水后问她。
“我等他来,谢谢。”
“不客气。”
朱恩宥看看手表,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中午时范老太爷突然打电话到她公司,说要约她一起吃晚餐,给了她地址和店名,她本来以为是平价牛排馆,没想到是这么正式的地方,她今天的穿著实在不太适合,邻桌男女可是精心打扮过哩,西装和小礼服。
想到刚才自己报出“范花”这个怪名,她捂嘴笑了。一定是范老太爷和管家花伯伯都会一块来吧,虽然范老太爷一直将害死她父母的罪名挂在嘴边,可是她很难去讨厌他,他把她当成孙女一样,老管家也好风趣,让她很快适应范家这个陌生的环境,他们是范家那堆怪人中最最友善的。
“小姐,您的朋友到了。”侍者的声音让正低头研究桌巾花色的朱恩宥抬头,小脸上的笑容一瞬间被站在侍者身后的范克谦给冻住。
“怎、怎么是你?!”匡!她撞翻水杯,水泼满整张桌子。
“我来,请让我来。”侍者习惯面对各种突发状况,只是打翻水杯这等小事,他三两下就处理得干干净净,重新换上桌布,摆上瓶饰玫瑰。“小姐没事吧?”
“没事……抱歉……”好丢脸,她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尤其是又让范克谦看到,他一定觉得她笨拙到有找。
朱恩宥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几乎要将脸埋进里头。
“可以点餐了吗?”
朱恩宥胡乱指了主菜、汤品和前菜,始终不敢抬头,范克谦也点完餐,侍者含笑收走菜单离开。
“你和老头子到底在要什么阴谋?为什么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你?”他臭著一张脸问她,把她当成和老头子同一挂的坏心眼家伙。
“……我也很想问为什么呀。”她以为今天一块用餐的是范老太爷,没想到愉快的晚餐时光走调……和范克谦吃晚餐,肩上莫名地扛著沉沉的压力。
“您好,上菜。松露百菇沙拉、法国面包,请慢用。”
等侍者走开,朱恩宥又说:“是范老太爷打电话约我吃晚餐。你呢?”
“下午输给老头一局,代价是请他吃法国料理。”这种丢脸的事,他不想说得太仔细,开始将奶油涂在面包上。
“那他可能等一下会过来吧?”只是暂时迟到?“要不要等他?”
“他不会来了。”范克谦很笃定,因为那老头耍什么诡计,他已经摸清楚了,故意把她约来吃这一顿饭,以为他和她能吃出什么火花吗?想都别想。“就当作是因为餐厅客满,我们两个陌生人不小心必须坐在同一桌吃饭,不用找话题跟我聊。”他也没兴致。
“哦……”呜,范老太爷,您怎么不先告知我啦,早知道这顿饭是这个对象、这种气氛,我情愿去路边摊吃卤肉饭配贡丸汤……
朱恩宥苦著脸咀嚼清脆生菜,侍者陆续送来餐前酒、冷盘熏鲑鱼、芦笋鲜虾、青酱焗田螺、干煎鹅肝及海鲜汤,上菜速度并不快,也导致两人之间的沉默变得非常难熬。
她偷瞄范克谦,他态度从容,好像习惯对桌无语,她却食不下咽,如坐针毡,不时挪动著臀部,思索在哪一分哪一秒走人比较合适。
吃完芦笋鲜虾就假装公司还要她回去加班,编个善意的谎言,她想……就算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吃喝喝,应该也不会觉得尴尬吧?
不过她自己吃的这份餐要自己付帐,刚刚忘了注意价钱,她身上的钱不知道够不够?
朱恩宥心里正在盘算著这些,侍着将主菜送上来。
“炭烤羊排佐松菇汁。”送在她面前。“法式海鲜盘。”是范克谦的。“请慢用。”
“炭烤?”朱宥恩被眼前那盘摆饰精美、香味四溢的主菜吓得往椅背靠,面有难色地嘀咕:“我不喜欢吃炭烤的东西……”
那位和她同桌的“陌生人”只是冷淡地瞥她一眼,继续品尝他盘中的鲜美海产。
“我不喜欢吃炭烤的东西……”这回由嘀咕变成向他求救的哀号。
“不喜欢吃,一开始为什么要点?”自作孽,怪谁?
“我……”那时根本就没看菜单上写些什么,乱指乱挥的。
“海鲜吃不吃?”他的脸很臭,觉得她故意找麻烦,想装娇柔。
“不是炭烤的都吃……”
“替我们交换主菜。”范克谦请侍者帮忙。
“是。”侍者俐落地将两人面前的主菜互换。
范克谦又恢复陌生人脸孔,吃著她不喜欢的炭烤羊排。
“谢谢你。”原来范克谦没有她想像中难相处嘛……
他不吭声。
一直等到两人将主菜吃完,她才又开口,“因为某些缘故,炭烤食物会让我想起爸爸妈妈也是用‘炭烧’的方式将他们自己给……想到这些,我实在是没办法将混有炭味的食物吞下肚去,烤箱烤的就没关系。”像焗烤田螺她就吃掉很多颗,但烟熏鲑鱼就不行了。
虽然她的印象已经很淡薄,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己也差点因为父母烧炭跟著死掉,她没有什么恐惧,会反感纯粹是自己过度想像——木炭对她而言,就像刀枪一样。
“你还真会坏人胃口。”难怪方才的开胃菜烟熏鲑鱼她半口也没尝。
“所以我一直等你吃光才说呀。”朱恩宥顽皮地吐吐舌。
真乐观的家伙。范克谦不得不在心里赞赏她。
他当然知道她的情况——父母因为老头子当年的好赌而赔尽家产,最后走上绝路。据说,她父母是带著她一起烧炭,结果她父母死去,她却被救活了,从小过著寄养生活,一定有不为人知的辛苦,可是从她脸上和生活态度著实看不出来半点阴霾。
她对于害她变成孤儿的爷爷完全没有仇恨,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伪装,那么她真的太高竿,目的是想进行其他报复手段。
凭她?他也不觉得她能构成任何威胁。
侍者端来餐后酒,陈年的波特酒,用以让人去除嘴里油腻口感,之后令人期待的甜品端上来,朱恩宥抗拒不了诱惑,就算肚子已经有十分饱,她还是要挪出一小部分的胃来装眼前这盘光用看就觉得好吃的烤布蕾。
“把人的胃口搞坏,自己倒吃得很乐。”范克谦将自己那份甜点推给她,只喝著波特酒。
“女人是用另一个胃在装甜点的。”不管被前菜、主菜撑得多饱,可口甜品一上桌,大多数女人还是有本事将它解决得干干净净,至少她是。
范克谦看著她吃,她那句话正活生生在他眼前实行著:她吃掉烤布蕾,还把他那份红酒洋梨吃个精光,他严重怀疑要是多叫三、四盘甜点上桌,她还是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