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可以走了吗?」她迫不及待起身。
「喂!」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起来。
从来只有莺莺燕燕巴不得黏着他、缠着他,无论从九十九岁老妪到一岁初生女娃娃,没有人能够对他惊人的男性魅力免疫。
唯有她不给他好脸色,不,不对,应该说她老是对他笑里藏刀,并且常常跟他唱反调。
「坐下,我有话对你说。」他放下筷子,脸色微微一沉。
苗艳青眨眨眼睫,只得坐回去。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他打算一举攻心,来个说清楚讲明白。
「没。」他盯着她,「那你为什么处处跟我过不去?」
「老板,我怎么敢呢?」她嘻皮笑脸的回了一句。
「不敢?我还真怀疑有你不敢做的事吗?」他伸出手指开始扳数起来。「第一天,鼓动我的妻妾对抗我。」
「天地良心,那都是误会。」
「第二天……第二天没事,第三天,故意在我休息的时候,说一些造成我心理产生莫名愧疚与压力的胡话,导致我当夜无法入眠,隔日起床多了两枚熊猫眼,让全城仰慕我的姑娘们心疼不已。」他越说越愤慨。
「噗!」她忍俊不禁的喷笑,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苗、艳、青!」穆朝阳恼了,忿忿地盯着她。「你当我是在跟你瞎扯淡吗?我是很认真的。」
「对不起。」她连忙收起笑容,正拎危坐,神情严肃。「是,您请继续。」
「总之,我身为老板却没有得到你应该给予的尊重,所以我觉得非常、非常的不满!而且我感觉到你好像很瞧不起我似的,老实告诉你,其实我也是很忙的。」
「忙什么?」忙着吃喝玩乐呀?
「就是忙一些……」他眨了眨眼睛,下巴一抬。「怪了,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忙什么还得向你报告吗?」
「对啊。我也觉得很奇怪,你干嘛特地跟我解释那么多呢?」她嫣然回道。
「你——」穆朝阳一时气结。「你有没有职业道德?可以这样吐老板槽吗?」苗艳青一双水汪汪大眼直啾着他。半晌后,甜甜地笑了起来。他原已做好了抵抗她伶牙俐齿攻势的准备,没想到她不怒反笑,还笑得如此娇甜妩媚可人,宛如一碗香喷喷的甜汤,刹那间浇熄了他所有的焦躁与愤慨。
他的心脏不知为何,莫名地嗵嗵嗵鼓噪震荡起来。
穆朝阳不假思索地伸手压住剧烈跳动的左边胸膛,突然地站起。「呃……我吃饱了。」
「咦?」苗艳青迷惑地仰头望着他。「可我还没解释,其实我真的一丁点不满你的心都没有。」
「那个……不用解释了,」他不自在地道,「我……突然想起我有事待忙,就这样,你也去忙你的吧。」
「真的不需要解释清楚吗?」苗艳青起身来到他跟前,抬头望着他,眼神迷蒙如烟,声音温柔似水。「可我不希望你误解我、讨厌我……你真的很讨厌我吗?」穆朝阳屏住呼吸,深邃的黑眸不知怎地有一丝不敢正视她朦胧的眼。
「咳咳。」他喉咙突然变得有点干。
「真的很讨厌吗?」她的美眸隐隐浮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气。他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地道:「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也只不过是……呃……」
「你就是讨厌我。」她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因为我长得太艳,所以被人当作妖精和坏女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知道的。你完全不必感到抱歉,也不必对我心怀内疚,因为这一切都是我的命……我会认命的。」
「不!」穆朝阳心下一紧,连忙握住她的小手。「不是这样的,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我相信你是一个德容兼备的好女人,你有内涵、有思想、有见地,你绝对是我所见过最美,也最有头脑的姑娘了。」她的头还是低低的,没有抬起,肩头却微微抖动。
他更手足无措了。她该不会哭了吧?
「我说的话字字出自真心,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像是唯恐大声了点就会震碎她此刻脆弱的心灵。「别人怎么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待你自己,只要你觉得自己很好、很优秀、很快乐,那么就不需要理会那些没知识、没常识又没道德的人所说的话。」
咦?苗艳青不知几时已然抬起头,神情带着一丝迷惘与诧异地注视着他。穆朝阳没有发觉她用一种崭新的、重新估量的眼光看着自己,一心只想好好安慰她、鼓舞她,甚至不惜拿自己当实例。
「拿我来说,我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身为凤扬城主,看起来要什么有什么,震慑四海、威风八面,可是私底下也是有很多人觉得我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是个靠祖德祖产祖宗福气过活的好命家伙而已。」
「呃……」她凝视着他,突然有点心虚。
实不相瞒,她就是「很多人」其中的一位。
「我知道他们觉得我不过是个外表好看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苗艳青更心虚了,她露出一朵小小的、尴尬的笑容。
「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吗?」他有一丝痛、心疾首。「长得英俊漂亮,就犯法吗?」她闻言,一颗心微微地揪起来了,格外感同身受。
是啊,她也常常因为自己容貌过度的美丽,而遭遇到许多不公的事呀!
「但是我何尝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过呢?」穆朝阳抬起下巴,昂然自傲地道:「我仰不愧天,俯不祚人,纵然财可倾城,权可倾国,但我从未做过任何一件亏心事,也从未有一两银是用在不义之处,就算每日倚香偎翠,吟诗作对,吃香喝辣又如何?」他这么说也没错……
苗艳青突然对他生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热热的暖暖的,有一点怜惜,又有一点想疼惜呵护他的感觉。
她完全忘了之前对他小小的不满,以及轻微的偏见,没有被他温暖掌心握着的另一只小手轻抚他的鬓角。「好可怜喔,大家都误解你了。」她柔若无骨、触肤生香的抚摸,不知怎的,顿时令穆朝阳背脊窜起了一阵麻麻的、酥酥的战栗。
他心跳更急更快,喉头的干涩与紧张瞬间暴冲十万头马身。
「嗝!」他俊美的脸庞开始涨红,不自然地打起嗝来。「嗝……呃,我没……嗝……事……」只要一紧张,他就会打嗝,越紧张,打嗝就越激动。
「你怎么了?」苗艳青担忧地扶住他,有些着急。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来来来,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老……呢……毛病……」穆朝阳实在不想让她见到自己这等狼狈模样,「你先走……嗝……吧,我……呢……一下……就一呢……好了……」
「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这么不舒服呢?」她忧心仲仲地看着他,迟疑一下才又开口道:「这样吧,你要不要试试我的花草芳香疗法?」
「那是……嗝……什么?」他心里有些犹豫。
该不会是要他生吞什么牧草汁或大补精力汤吧。厨房里的桂嫂就曾搞过这一套,说是京城里最流行的「生饥饮食」,就是不能吃熟食,要生食蔬菜,并且维持三分饥三分渴的状态,还说什么这样是最符合人体所需的健康方式。
凤扬城里每个人都被迫啃了一个月的蔬菜,喝了一个月的生草汁,吃得他们是面有菜色虚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