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不明白自己真正的价值。
「……谢谢你。」好不容易,她由喉咙里挤出三个字,豆大的水液霍地滚出眼眶,刹那间同桌的三人全都静止不动。
「姨姨,不哭。」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稚嫩的徐凯翔,他贴心的抓起桌上的餐巾纸便往孔恰融脸上擦,顿时令含泪的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谢谢翔翔,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她吸吸鼻子,责怪自己的反应惊吓到孩子。
「不会啊,把拔说想哭就哭,憋在心里这里会痛痛。」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他一派天真的说道。
不敢相信的看向徐孟甫,她以为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要坚强,加诸在男孩身上的要求也会比女孩多,没想到他竟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哭泣,着实跌破她的眼镜。
孰料这一瞧,却发现他黑黝黝的眼也正凝着自己,她慌乱的赶紧撇开脸,感觉颊侧一阵烧灼——
他干么这样看她?
不安的抹去脸上的水液,她命令自己不准胡思乱想。
他只是同情自己的遭遇,只是同情而已……
「想哭就哭出来,哭过之后就要彻底改变自己,让自己更加茁壮。」徐孟甫随手将用过的垃圾堆在托盘上,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姨姨,翔翔秀!」跳下椅子,徐凯翔像个小大人似的抱住她,即便他站着只到她坐着的肩膀高度。
孔恰融再也控制不住的无声落泪,贴靠在徐凯翔小小的肩上,哭尽这二十三年来的心酸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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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送我回来。」下了车,孔恰融透过半开的车窗,对坐在驾驶座里的徐孟甫说道。
「应该的,我才该谢谢你愿意陪我们父子吃饭。」徐孟甫微勾嘴角,不够亮的光线让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庞,但是街灯的朦胧映照下,她的圆圆脸仿佛散发着教人心安的光芒。
「哪儿的话,我还得谢谢你们没因为我的情绪失控而影响食欲。」她臊红了脸,好在现在天色已暗,他应该看不见她的困窘。
想想还真丢脸啊!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个不停,导致很多用餐的客人都对她投以好奇的眼神,加上麦当劳里面的光线超级明亮,她以后可没脸再光顾那家麦当劳了!
「适度的发泄是好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即使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他的眼却不曾由她圆形的轮廓移开。
女人较男人幸运的地方,在她们可以用泪水来发泄自己的悲伤、不满,哭完了,好似那些不愉快也就随着流逝的眼泪消失。
但男人不同,从小男人便被教育「男儿有泪不轻弹」,所有负面的情绪找不到出口,只能不断的自我压抑,形成一种扭曲的变态自尊,所以他才会教育凯翔,想哭就哭,没什么好丢脸的。
总比过度压抑,造成心理产生不正常的扭曲好得多了。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稍稍倾身望向后座的徐凯翔,他早已睡倒在座位上。「早点回去吧,翔翔累坏了。」小孩子就是这样,说睡就睡,完全不在乎时间地点。
「什么时间方便再跟我们一起用餐?」没回应她的话语,徐孟甫问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啊?」她愣了下,感觉心跳又乱了。「呃……我想你的时间会比较难敲,我倒是随时都可以,除了上班时间之外。」
「我的时间比较难敲?」他挑起眉尾,眸底渗入些许笑意。「你怎么会这样以为?」
「嗯……我是说,或许你有许多约会……」她越说越小声,脸蛋也越来越红,额头上甚至冒出些许薄汗,揪着上衣下摆的小手微微发颤。
「没有。」他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上扬弧度。「近半年来,我不曾跟任何女性有过约会,你是唯一的一位。」
不敢置信的倒抽口气,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抵着车窗,否则颤抖的双腿恐怕没办法支撑她身体的重量。
「那,我该感谢翔翔的厚爱,给我这个难得的机会及荣耀喽?」她试着以最轻松的口吻开玩笑,其实她紧张得快昏倒了。
不可以!不可以有任何不该有的联想及期待!这一切全是因为在后座熟睡的孩子的企盼,除此之外,不会出现其他的可能……
徐孟甫轻笑出声,平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轻松的线条。
「好了,快回去吧!万一让翔翔感冒了就不好。」她站直身躯,催促他回家。
就在她挥了挥手,转身准备举步走进公寓之际,他轻缓性感的嗓音隐约飘进她耳里——
「如果这不只是凯翔的想望呢?」
她僵直双腿,身后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待她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去,只看见他扬长而去的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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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不只是凯翔的想望」?
一句若有似无的句子彻底困住了孔恰融,也打乱了她规律的作息,竟让她破天荒的失眠了!
以往总是一沾到床,不到五分钟就会睡得跟死猪没两样的她,居然因为徐孟甫一句若有似无的话语而失眠?
在翻来覆去及瞪着天花板久不成眠之后,孔怡融放弃挣扎,就着淡淡的月光溜下床,光着脚丫子走出房间。
就在她转进客厅的瞬间,冷下防撞到正由转角处弯过来的身影,两道身躯猛的撞击了下——
「小融?我的老天!你吓到我了!」陶小官拍了拍胸口,她是和孔恰融一起长大的孤儿院朋友之一,也是她目前的室友。「你不是早就去睡了吗?见鬼的跑出来干么?」
「我睡不着,想起来喝点水。」孔怡融也被吓一大眺,但她显然较陶小官镇定许多;毕竟在被徐孟甫离去前那句话狠狠吓过之后,其余的惊吓全成了小case。
「你?!」
诧异的瞪大眼睛,陶小官看她的眼神像是她忽然变成陌生人似的。
「你在开玩笑吧你?你会睡不着?!」
所有孤儿院里的院童都知道,孔怡融的「专长」就是一沾床就睡,二十几年来没有一天例外,今天到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还是天要下红雨了?竟会发生这教人再惊讶不过的怪事?!
「哎呀!凡事都会有例外啦!没什么好惊讶的。」她避重就轻的闪过小官的注视眼神,绕过她往厨房走去。
「才怪!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摆明了没打算放过她,陶小官跟着她的屁股后面进了厨房,倚着厨房的墙面问道。
「没有啊。」先用锅子烧了些许开水,然后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孔怡融专注的紧盯着隔水加热的牛奶,就是不肯多看陶小官一眼。「我好得很,你别在那边胡思乱想。」
「屁咧!别人不了解你,难道我还不了解你?」陶小官大剌剌的屁来屁去,她从来不知道「温柔」这两个字怎么写。
「你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嘛!」烦躁的瞪着逐渐沸腾的开水,她以指尖轻沾杯里的牛奶,试温。
目不转睛的盯着佯装忙碌的孔怡融,陶小官不算秀气的眉越皱越紧。「小融,你变了。」
不是她说大话,所有在孤儿院里一起长大的孩子中,就属她最了解小融,因为她们俩从小就睡同一个床铺,理所当然成为分享心情的最佳麻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