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儿子,楚翔飞。他刚刚参加完幼稚园面试。」幼稚园面试?什么样的幼稚园居然要孩子穿西装、打领结去面试?不用说,肯定是那些非常有钱的人才上得起的贵族学校。
单白芷在心底悄然叹息,表面上却扬起一抹甜美微笑。她在孩子面前蹲下,正预备自我介绍时,楚翔飞抢先一步开口——「你的名字很好笑。」讥诮的开场白一点都不像天使。
「好笑?」哪里好笑了?「『蛋白质』。」蛋白质?她睁大眼,好半晌才恍然领悟,「『单』这个字不是念作『蛋』,是『善』哦,是单白芷,不是蛋白质。」她微笑解释。
他不理会她的解释,趾高气扬地问:「你知道『蛋白质』的意思吗?」
「嗯,很营养的意思?」根据某个作家的作品,「蛋白质女孩」指的应该是那种既清纯又良善,让男人如沐春风的女孩。不过她不认为一个孩子会看过他的书。
「不是!是笨蛋、白痴、神经质。」楚翔飞说明,闪着恶作剧辉芒的瞳眸明摆着挑衅。
笨蛋、白痴、神经质!楚翔飞每说一句,单白芷的心脏便抽动一下。她敛眸,默默为自己哀悼。
之前在补习班带的那群国中小鬼这样损她也就罢了,没想到这个才几岁大的孩子也敢当着她的面这么说。
唉唉,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哪。
「哦,原来是这种意思吗?」她故作无辜地眨眨眼,笑容更加灿烂,「嗯,看来我得跟我爸抗议一下,居然帮我取这样的名字。」愈发明媚的笑容似乎令楚翔飞感到意外,他蹙起小小的眉头。
「『蛋白质』跟你问好,翔飞。」柔软的玉手包住细嫩小手,「希望我们以后可以相处得很好。」小手嫌恶地甩开她,「爸爸还没说你可以当我的保母呢。」对哦。明眸瞥向楚怀宇,后者表情沉静。
「你是我第一个面试的人。」意思是说他还有选择的机会吗?单白芷再度悄悄叹息,跟着,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楚怀宇按下计时器。「时间到了,单小姐。今天非常谢谢你来参加面试。」说着,他伸手与她一握,接着立刻开门,摆了个送客的手势,不浪费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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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你被录用了吗?」
「他说会再通知我。」束着马尾的头颅无力地垂落桌面,「肯定没希望了,学姐,没有人会录用一个会跟老板顶嘴的保母。」
「顶嘴?」周秀容挑眉,望着高中时代的直属学妹。
单白芷将有关健康检查纪录的那句回话告诉她。「我还用了「上床」这种字眼,天!」
「天!」周秀容惊叹一声,却蕴藏著笑意,「那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也没有。」单白芷抬起头,「这就是最可怕的一点。学姊,我讲出那种话,那男人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呵呵。」周秀容一点也不意外,「楚律师就是那样的人啦。」在事务所担任秘书的她,相当清楚楚怀宇极度冷静的作风,「如果随随便便就被激怒,他也不会被业界封为『冷面杀手』了。」
「啊!真是太可惜了。」单白芷忍不住抱头哀嚎,「双倍的薪资,还有我的论文案例,就这么说拜拜了。」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小芷。世事难料,说不定你会被录用呢。」
「他会录用我?哈!除非他脑子有问题。」说着,她夸张地扮了个鬼脸,逗得周秀容哈哈大笑。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两个女人又说又笑,话题全在单白芷的面试过程打转。直到周秀容饮尽最后一口咖啡,瞥了眼腕表。
「糟糕!已经快两点了,不跟你说了,小芷,我该回去上班了。」
「学姊再见。」周秀容走后,单白芷也离开了咖啡厅,一个人在街上闲晃。
不得不承认,她心情是有些低落的,虽然方才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仍懊恼自己砸了这回学姊介绍给她的好机会。
一个斯文俊帅、事业有成的雅痞单亲爸爸,和他调皮叛逆的六岁儿子——这样的组合实在太让人心动。更何况,还有那份远远高出市场行情的薪资,有了这笔钱,她这学期就不必再到处兼差了。
为什么她会在他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呢?「我的防御心真的太强了吗?」单白芷喃喃自语,抬头仰望天空。流云在蓝天牵出一抹白痕,淡淡的,正如曾经在她心版划过的伤痕。
几乎该减去的痕迹——不,应该早已消逸无踪了啊。
「应该早就没有了……」她轻扬嘴角,淡淡的笑掺了点无奈。
白云散去,阳光忽然炽烈起来,她眯起眼,开始觉得热了。
算了吧。她甩甩头,双手插入牛仔裤,迈开潇洒的步履,一面走,一面胡乱哼着歌,眼珠子左右飘移,直到某个粗亮的嗓音侵人她耳膜。
「你这小鬼!小小年纪就会做坏事,竟然砸破我的玻璃,你想干嘛?偷拿我店里的东西吗?」
「谁想要你的东西?这些破娃娃送给我,我都不要!」倔强的回应响起,尖尖细细的,是属于孩童的软嫩嗓音。
单白芷愕然凝定身子,眸光流转,寻找那熟悉声音的主人。
「夭寿哦!打破玻璃就算了,还这样踩我的东西!你这死孩子!这么没家教,让我替你妈妈教训你!」说着,一阵噼啪声响。
单白芷惊愕地瞪大眸。就在前方不远处,一个中年妇人正毫不留情地揪住一个小男孩的衣领,肥胖的手掌重重地拍打他纤细的身躯。
「你放开我!」小男孩挣扎着,「你凭什么打我?」
「我为什么不能打你?你妈妈不好好教你,我替她教!」
「放开我!我妈妈不教也轮不到你!放开我!」小男孩重重咬了妇人手臂一口。
「哎唷!」凄厉的尖叫声引来许多路人驻足。感受到其他人看热闹的目光,妇人恼羞更盛,「你这死孩子!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别这样!」单白芷惊喊,抢在妇人的手甩上小男孩细嫩的脸颊前握住她。
「你是谁?」妇人怒瞪她。
「这个孩子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这样打他?」
「做错什么?你自己不会看吗?」妇人指了指碎裂的橱窗,以及几个被抛落在地、蒙了尘的绒毛玩偶。
她一愣。这些……都是楚翔飞做的吗?犹豫的眸光一转,落定正仰头瞪她的小男孩身上。小小的身躯虽然仍在妇人箍制之下,可那漂亮小脸蛋上的神情却是那么倔强,与父亲相似的湛深黑眸跃动着叛逆的火苗。
「为什么这麽做?翔飞?」她蹲下身,拨开妇人的手臂,轻轻握住他的肩。
他咬唇不语。
「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不用你管!」他别过头。
「你听听他说这什么话!小姐,这小鬼根本死性不改!也不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教的,这么没家教!」
「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跟他计较吧。」单白芷站起身,对妇人陪笑,「他砸坏的东西我赔给你好了,你算算看多少钱。」
「你要赔?」妇人狐疑地望着她,「你是这小鬼的什么人?」
「什么也不是,只不过——」
「我来赔。」沉冷的嗓音截断单白芷的解释。
她一惊,愕然回首,映入瞳眸的果然是楚怀宇西装笔挺的身影。
他冷着一张脸,神情倨傲。「我儿子造成了你多少损失?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