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是神吗?”她不可思议。
他怅惘地微笑。“那时在我心里,确实当他是神,我想,我终于遇到一个能够保护我,也愿意保护我的人了。”
也就是说,他终于遇到一个会对他负起责任,不会把他当成烫手山芋丢开的大人——
于香韵听著他沙哑的自白,心口莫名揪痛著。为什么她忽然好想抱抱他?
“我很感激他。”他继续低语。“他其实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淡无情,他的心也有很热的一部分,只是他从不表现出来。”
她闭了闭眸,忍著胸口的疼痛。“你爱他。”
“我想是吧。”他坦然地承认。“无论如何,他都是扶养我长大的人,是我的……养父。”最后两个字似有千斤重,很难从他口中卸落。
她直觉其中必有奥妙。“你好像都只叫他‘师父’,为什么不叫他一声‘爸爸’?”
他沉默许久。“我也很想能有机会,可惜……”
可惜他的养父从不给他机会。
纵然他不说,于香韵也能猜到他深埋的心声,她用力咬唇,蒙蒙泪雾瞬间在眸中聚拢。
这个男人,好傻好傻啊!他养父给他的,其实很少很少,但他回报的,却那么多那么多。
因为他太寂寞了吧?因为孤独已经烙进他骨子里,所以只要领受到一点点恩惠,他便会涌泉以报。
他真的,好傻……
蓦地,于香韵呜咽一声,展臂圈抱住他,泪湿的眼睫颤颤地栖息在他领口。
“你怎么了?”他愕然。
“我不……知道。”她泣不成声。“我只是、很想……抱抱你。”
她恨自己不能及早拥抱他,不能在他最孤单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她好恨,好难过,悲伤在她心海翻滚。
“香韵……”感受到她母性的怜爱,梁冠雅震撼了,一时不知所措,好片刻,才颤抖著双臂,尝试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回抱她。
如此纤细荏弱的身躯,偏又如此坚强,教他怦然心动,好想将她折叠起来,随身携带。
他真的、真的不想放开她……
“谢谢你。”他以唇舌,膜拜她可爱的耳壳。
这句话,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说了,早就清楚地彻悟,这女孩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宝贝。
“谢什么啊?”她哽咽。“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她做得可多了,她曾为他做的,太多太多,多到他几乎承受不起,此生永难忘怀。
他想著,不觉情动,捧起她泪涟涟的脸蛋,轻轻地吻去每一颗为他结晶的露珠,他吻她轻颤的羽睫,吻她小巧的鼻尖,吻她颊畔甜浅的梨涡,吻她如夜玫瑰般令他迷恋不已的唇。
他吻著,一面狂乱地低语:“我一想到你这张嘴,曾经给过别的男人,我就好嫉妒、好嫉妒,恨不得痛扁他一顿……”
她娇喘细细,在他绵密如网的亲吻里束手就擒。
“你一定不晓得,我有多渴望……”
“渴望什么?”
渴望你。渴望有一天能见到你、接近你,却又怕无法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他惘然凝视她烟水迷离的眸,自嘲地勾唇。“我其实是个怯懦的男人。”
怯懦?业界一等一的并购高手,商场上的猎鹰,从不曾输过的男人——他,怯懦?
“你不是。”她肯定地摇头,目光怜惜地勾勒他忧郁的眉宇。“你只是寂寞。”
他苦笑。
“不要再皱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难看?”她娇嗔地打趣他,忽然踮起脚尖,轻轻啄他的唇。
这主动的亲吻,教梁冠雅心跳乍停,想起傍晚在信里读到的秘密,他胸口一融,不禁低低一笑,俯首与她额头亲匿相抵。
医院苍白的灯光,在地面剪出两道纠缠的影,如一对交颈鸳鸯,甜蜜相偎,直到天际劈落一道严厉的雷响,惊飞这双爱情鸟——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一对了?”
第九章
你说,你会永远听我的话。
是真的吗?
Uncle Angel,我保证,我永远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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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是一对吗?”
梁冠雅无言,默默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虽然精神不济,气色苍白,他仍是习惯高高在上,主宰一切。
“刘玉萍告诉我,前天你们俩在加护病房外抱在一起。”梁查理顿了顿,目光更加犀利。“于香韵本来不是跟刘玉萍的孙子在交往吗?什么时候跟你搭上的?”
“她跟刘至风已经分手了,她也没跟我‘搭上’。”梁冠雅蹙眉解释,不喜欢听到这种带著贬抑意味的词汇用在他最在乎的女人身上。
“没跟你搭上,你们俩怎么会抱在一起?不要告诉我,她是在安慰你。”梁查理嘴角嘲讽一撇,斜睨著眼,看这平素不动声色的养子会如何辩解。
不料他竟坦然承认。“她的确是在安慰我,因为我很担心你的病情。”
梁查理一窒。冠雅担心他?
他咬牙,很不习惯有人对自己表达关怀,全身肌肉不觉绷紧。“你不用找借口,就算是安慰,也不一定要亲密成那样,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
“……”
“你说话啊!事到如今,你还想瞒过我吗?”梁查理冷嗤。
梁冠雅注视养父严苛的表情,知道自己迟早必须与他正面摊牌,幽然叹息。“我没想瞒你,我的确想追求香韵。”
“你说什么?”梁查理眉宇纠结,眸底火光跳跃。“你忘了我警告过你的话吗?我不许你跟她有牵扯!”
“师父……”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你忘了吗?你是正常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不会阻止你跟异性交往,你在纽约不管是跟女人约会还上床,我都随你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
“绝对不能影响工作。”梁冠雅涩涩地接口。
“原来你还记得。”梁查理冷哼。
“师父,请你放心,我不会让香韵影响我的工作。”梁冠雅保证。
“你说谁我都相信,就是她,我、不、信!”梁查理讥诮地撂话,嘴角歪斜。“你以为我不晓得吗?她就是你这些年来一直通信的女孩,你心里是怎么想她的,我很清楚,她绝对有能耐动摇你的理智。”
梁冠雅默然无语。
这点,他无从反驳,虽然只与香韵接触这短短时日,他已透彻地领悟,她,就是他此生唯爱。
“这么多年来,我明知你跟她在通信,却从没有阻止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能控制自己,但我现在很失望,你跟外面那些为爱昏头的小伙子没什么分别,你……咳咳、咳咳咳……”话说到激动处,梁查理忽然咳嗽起来。
梁冠雅胃部一拧,急忙扶住养父上半身,拍抚他背脊,替他顺气。“师父,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请护士来?”
“我没事!”梁查理懊恼地阻止他,又剧烈地咳嗽一阵,才好不容易止住。
梁冠雅体贴地斟来一杯温开水,他接过,慢慢饮尽,一面平复呼吸。
“好多了吗?”梁冠雅问。
“我说了没事!”梁查理气恼地驳斥,嗓音尖锐,将喝空的水杯重重搁在茶几上。
梁冠雅无奈地牵唇,念头一转,极力压下满腔忧虑,故作淡漠地扬嗓。“师父,我跟文森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不能陪你了。”
“哼!”梁查理不以为然地歪唇,明知这个养子是想劝自己休息,却不好直接说,只得推说自己有事待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