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云看着她沉睡的娇颜,唇边—抹打从心底泛出来的浅笑。是因为明日便要离宫吗?看来她是痛恨深宫入骨了。也罢,皇朝霸业,名利富贵,在他心里,都不及两人携手来得重要,明日他便将统领之职辞了,自此而后,与她天南地北,自在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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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回皇宫大搜寻,齐瑄累个半死,终于在太医院找到人。
“总有一天,我会累死在找你的路上。”话一说完,她趴在地上,只剩喘息的力气了。
“找我干么?”看她可怜,齐争走过去扶起她,就近搁在一张软榻上,让她歇着。
她又喘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道:“我是……来跟你……说再见的……”
“再见?”齐争脑袋转了几下。“你要离开皇宫?”该死的,步惊云不会想拐她私奔吧?
她点头又摇头。“领了新职,嗯……很好的职位,非常非常地好,我只告诉你喔!”她眉飞色舞的。
他领悟过来,不是步惊云拐她,恐怕是她拐步惊云跑路。这个妹妹实在是……他都不知道该对她生气,还是恭喜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想到齐皓出现,李友合和周鹏心生歹意,齐瑄小命危在旦夕,齐乎觉得她选择离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恭喜你。”
“谢谢。”她笑得灿烂,就像雨后初晴,射破乌云的第一道阳光。
他心头一软,能在这诡谲深宫中生长十年,犹自保持住纯良心性者,他只见过一个——齐瑄。
宠她、疼她,不只因为她是妹妹,更重要的是,他喜欢她这份天真。
“为了庆祝你高升,想要什么礼物,尽管说,我送给你。”
“真的?假的?”平常蹭他一顿饭他都要哇哇叫的,居然主动要送礼。齐瑄怀疑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不想要就算了。”什么表情?他很小气吗?平常不过逗逗她的。
“要要要——”有免钱的东西,不要的是白痴。
“那你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古董宝贝?”
“没有比较奇特一点的吗?”
他想了一下,走进太医院内阁里,翻箱倒柜片刻,整理出一只竹笼给她。
“这几只瓷瓶里装的是一些秘制的药物,可以迷人心智、瞬间致命,甚至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保命灵丹都有。至于木盒里的是江湖门派珍藏的暗器,诸如霹雳弹、七巧夺命针、五步断魂钉等。我把那些东西的使用方法都写在纸上了,你看完自然明白如何使用。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遇歹人,这些东西当可救你一命。”
“小豆子……”见他为她想得如此周全,她不禁红了眼眶。这宫里什么都不好,独独这个朋友是最棒的。
“咱们虽是太监,却不是娘儿们,少哭哭啼啼的。记住,宫里有宫里的危险,外头也非一片平静,总有风雨,你要保重。”
“你也是。”
他用力拍了拍她的肩,长叹口气。“你也长大了,终究是要飞出巢的。”
“少来,咱们一样年岁。”她抱住他,眼泪鼻涕全擦在他衣服上。
“喂!”这个妹妹啊,如此粗鲁又如此体贴,前些日子她一番“手足论”已让他知晓,她清楚他的底细,但她始终没有开口刺探,也未曾逼迫他出面承担责任,怕是在等他自动招认吧?
而他让她失望了。
至于小皓子,怪他自己认不清现实,教李友合和周鹏两个匹夫蒙了心眼,莫怪齐瑄翻脸,直接把他拱上皇位。
齐争一点都不顾念那个笨弟弟,只是心疼这个可爱的小妹。他摸摸她的头,暗自祝福她,一生幸福。
第九章
步惊云和齐瑄离开皇宫后,并未直接出京,而是住进了京里鼎鼎有名的一品斋,因为她被这里的一百零八道点心迷住了,誓言不将它们全吃上一轮,不离开酒楼。
但其实,两人是放心不下朝政。他们对权势没兴趣,却有一颗爱国之心,恐怕自己突然失踪,会令朝局动荡。
想不到他们跑得快,李友合的动作也不慢,三日内立刻拱了齐皓上位,虽未正式登基,也担了监国之名。
齐瑄在心里连骂十八声“靠”。早知道事情这么容易解决,她八百年前就跑人了,干么在宫里活受罪?
“我是猪啊!”她气死了。“还以为自己责任重大,委曲求全,结果没有我,太阳照样从东边升起,西方落下。你瞧瞧——”她坐在一品斋的二楼,指着楼下那熙来攘往的人群道:“恐怕全国百姓还不知道皇帝换人做了。”
她越想越火,忍不住就把气出在他身上。“这都怪你!为何不早点带我离开皇宫?害我被指着鼻子臭骂了那么久。”
“还有、还有——”她不停地骂,他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正不痛快着,他还敢忽略她,她恼极了,倾过身子,一口就咬在他的臂上。
以他的功力,这样的啃咬是不痛不痒啦!但是……
“你咬我做什么?”
“我在说话,你也敢发呆!老实交代,被哪只狐狸精迷去了心神?”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摊平,放桌上。
她低头瞄了一眼。
“李友合要请我们吃饭?”她的头往窗外一探,没瞧见天上下刀子啊!怎么李友合突然变好心了,要请吃饭?“不对,你什么时候收到这张纸条的?”
“今早在门口捡到。”
“李友合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朝廷的密探都掌握在他手中,他想查出我们的下落并不难,尤其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一直未移动,被查到行踪也很正常。”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她以为李友合非常希望她消失,现在她主动满足李友合的愿望,李友合不去烧香谢神,竟说要设宴款待她和步惊云,怎么?舍不得了?
“不知道。”他沉吟一下,又道:“不过我听说周将军大胜,不日内将凯旋回京。”
齐瑄翻个白眼。“三十万大军剩多少?”
“七万八千多。”
“这也叫大胜,白痴!”齐瑄真想爆打李友合和周鹏一顿。“莫非他突然请我们吃饭是为了给我们饯行?顺便庆祝周鹏回京?”
“我以为李相应该不想再看见我们出现才对。”因为齐瑄存在一日,齐皓就不愿正式登基,这已成了李友合的肉中刺。
“我也这么觉得。李友合是巴不得我彻底消失,怎还会宴请我们?除非……”她目光投向他。“李友合还顾念着你们的结义之情,清楚你我一旦离了京,今生今世,你们兄弟永难再会,所以才想见你最后一面。至于我,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叫你抛下我单独赴约,只好勉为其难连我一并请了。”
他们之间还有兄弟情义吗?他想起当年结拜时,三兄弟誓言福祸与共,再想近年,李友合与周鹏的作为,若顾兄弟情,岂会不与他商量,自作主张,数度遣刺客入宫刺驾?无论齐瑄出身是否正统,终是先皇骨血,意图谋害,便是叛国!
“喂,这宴是赴还是不赴?”她问。
没有请柬,私下以纸条邀约,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呢?他想了又想,还是她的安全最重要。
“你确定?咱们若出了京,这一辈子就不再回来了,真的不去说声再见?”
“只怕宴无好宴。”他拿过纸条,内力一催,白纸变成粉末。
“你会不会想太多?我承认自己不喜欢李友合和周鹏,人古板,私心又重,但总地来说,他们还算不错了,想除掉我,也是为了推小皓子登基,本身没有篡位的念头。至于和你疏远,是因彼此意见不同所致。谁跟谁的想法能完全一样呢?有差别是正常的,可不能因此就抹杀了曾有的情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