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柏珍这回没教训什么早餐一定要吃、不能空腹喝咖啡等一百零八条生活常规,她柔声说道:“你坐到餐桌前,我就把咖啡给你。”
“咖啡”二字让费朗双眼乍然一亮,他拖着身子起身,偏偏每踩一步就觉得世界在天旋地转。
马的,他刚才怎么就画不出这样的涡漩感呢?
他现在只想吐!
聂柏珍胆颤心惊地跟在费朗身边,一看到他把自己摔入餐桌前,她马上送过咖啡到他手边。
费朗仰头把咖啡一饮而尽,感动到只差没有痛哭流涕。
浓香咖啡入口后,他手边马上又被递过一份鸡肉三明治。
费朗发誓他听到了自己倒抽一口气的感动声音,他咬了好大一口三明治。香草气息的清爽口感及炭烤鸡肉的香气,让他以一种足以噎死自己的速度飞快进食着。
聂柏珍连忙跑进厨房,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
“你吃慢一点,没人跟你抢。”聂柏珍柔声说道,小手很自然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费朗吞下整块三明治,喝完一整杯水后,他趴在桌上喘气,当下感动到想以身相许。
他抬头看向她,她却看着战场一般吓人的客厅——
碎了一地的瓷器,乱七八糟的沙发和椅凳,还有一地凌乱不堪的书籍。
“发生什么事了?”她担心地问道。
“艾莉莎女王做的好事。”费朗脸色一沉,大掌用力握紧,发出骇人的喀啦声响。
“她还好吗?”聂柏珍问道。
“马的!我管她好不好,她把我这弄得一团糟,我没去她公司砸东西就不错了!我以后不会再接她的案子了。马的……玩不起就不要玩啊!”费朗愈说,牙关皎得愈紧,头颅也痛到快要爆炸一样。
“那你就不该跟人家只是玩玩。”她觉得比较在乎的那个人是很可怜的。
“玩玩这件事,是她提出来的,不是我!”费朗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把乱发抓得更蓬乱了。“你以为现代社会豪放的只有男人吗?委屈的是我耶。说好彼此需要时,就打电话给对方。谁知道上过几次床,她就认真了。”
聂柏珍睁大眼,因为他所叙述的成人交往方式,让她错愕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张小脸愈胀愈红,嘴巴一张一合了好几次,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连初吻都是被人偷袭得逞,勉强抵达双唇轻啄两下的阶段,要她怎么去评断别人上床下床的事情啊。
“这……”她拚命深呼吸,很努力地想替自己降温。
“艾莉莎昨天还闹自杀,拿了把剪刀威胁我。马的,生命就那么轻贱吗?一时赌气就想不开、年纪轻轻又吸毒,根本就该关进勒戒所里好好整治一番……”
费朗嘴巴一张,就没完没了地继续往下走,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会有心情和聂柏珍啰嗦这一大堆。
或许因为他心里早已认定聂柏珍是个可以说话的对象,或许由于他知道她不会大嘴巴,或许是他的头已经昏到没力气去想自己说了什么……
费朗说累了,趴在桌子上,呼吸也逐渐变得缓慢。
聂柏珍始终站在原地,因为受到惊吓而一直没法子闭上嘴巴,感觉像是搭着太空船到异世界走了一圈似的。
上床、自杀、吸毒、勒戒所……人生怎么会这么阴暗啊?!
终于,当她慢慢降落于地球时,她愈瞧着他愈觉得不对劲,他应该是那种狂欢三天三夜也不会有倦态的那种人啊。
她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她肯定地说道,因为她拥有一双家庭主妇般的万能魔术手。
“难怪我觉得又冷又热,头晕得像搭了十次云霄飞车一样。”费朗干笑一声后,打了个寒颤,眼睛却仍然没睁开。
聂柏珍目光环绕着这处打掉了两片隔间,以黑白两色装潢,摆设着未来风的极简家具、家电,看起来像是一个冷冰冰展览室的仿家空间,她便忍不住鸡婆地想多关心他一些。
“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他搞不好连哪边有好医生都不清楚呢。
“冰箱里有退烧药。”他只有力气说这句话。
聂柏珍打开黑色镜面冰箱,发现里面除了矿泉水、啤酒之外,就是几盒成药了。感觉——
很凄凉。
“一个人住很孤单吧?”她心里酸酸的,觉得自己幸福得很罪过。
“一个人住非常好,我才不想去配合别人的生活习惯。还有——谁敢在我工作的时候发出声音,我杀了他。”他不以为然地冷哼了一声,呼吸声有些粗重。
“你说话不要老是那么刀光剑影,三句里就要两句要杀谁砍人的……”
“你再继续往下说啊,搞不好我还没病死,就先被你的啰嗦给烦死了。”费朗再从鼻子里重哼了一声。
这人的嘴巴真的坏到无可救药,可他在生病、而且很孤单。
聂柏珍一时心软,转身端了杯水放到他手边。
“吃药吧。”她柔声说道。
费朗吞下那颗药,黑眸微眯地看向她。
她干么又对他这么好?因为对他有好感,所以才这么一个劲地热衷于照顾他?想用贤妻良母的形象收他入网?
费朗眼神一凛,嘴角也讥诮地抿起。
女人总是有目的地对他好!他此时够虚弱了,不想再和女人觊觎的目光战斗。
“你可以滚了。”费朗不客气地说道。
“好,那你好好休息喔。”聂柏珍没把他不客气的口气当成一回事,只觉得他一定是病到很难受了,所以乖乖地转身就走人。
她的干脆让费朗皱起眉,内心急涌而上一股内疚感。
他正打算要开口唤人时,她也正在此时从门边回过了头。
“啊,我早上煮了莲藕排骨汤,我去端来给你喝。我放下就走,保证不会再吵你。”
聂柏珍声未落地,便一溜烟地跑开,完全表达了她真的无意打扰,只是纯粹关心的立场。
费朗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她的背上一定是少装了一双圣洁翅膀。
他很肯定她不是那种会耍心机的人,但她怎么可以对别人这么没有目的的好,而他们甚至连朋友都谈不上。
不管了,他好累,要睡觉……
费朗闭上眼,甚至听见自己微微的鼾声,意识开始陷入混沌之间。
在完全昏睡之前,他只有一个念头——
聂柏珍应该是老天送给他的天使吧!
而没有人会笨到放手让天使离开的。
第四章
费朗这一场发烧,原本应该三、五天就痊愈的。
偏偏他记挂着工作,往往精神才好一些,便又爬起来熬夜设计图稿,撑不住后就咚地一声倒在工作桌上睡觉。
所以,他愈病愈严重。最后竟是由聂柏珍半拖半拉地送到诊所打点滴,强迫休息之后,症状才慢慢好转的。
这几天,他的电话、手机全由她代理接手。
他甚至直接把家里钥匙交给了聂柏珍,反正钱财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况且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柏珍。
没有人这样为他着急担心,也没有人这么细微地照顾着他。有她在身边,他觉得自己是个被安稳保护着的孩子。
他甚至考虑把她抓到庙宇之前,来个什么兄妹结拜之类。
这一日,剩下最后一天药剂的费朗,吃过药后,便不敌药力地窝在沙发里,搂着她不知何时带来的鹅绒抱枕正是好梦方酣中。
一个鹅黄色柔软身影悄悄地从大门走了进来,一看到他正躺着睡觉,柔嫩小脸便飘上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