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一副孱弱、娇小的模样,熬得过这关吗?
“这ㄚ头福大命大,虽然止血包扎了,但依这伤口瞧来,说不准夜里还是会发烧,马虎不得。”
傅无痕敛下眸底那一丝五味杂陈的复杂眸光,不愠不火地岔开了话。“晚了,孩儿送老太爷回房休息。”
“成了,老太爷我还不至于老到不能自个儿张罗,你忙你的吧!”
语毕,他推开门,跨出了小苑,迳自往黑暗中走去。
不一会儿,寝房静了下来。
傅无痕杵在窗前看着满院的寂寥,任沉重的过往,浓浓地锁在他的眉头……
一整夜,腾玥的思绪在黑暗中浮沉。
她听得到耳边低语的交谈声,鼻息也隐约能闻到药味在空气中盘旋,偏偏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动,更是半分也动弹不得。
这会儿终是回了魂,她想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痛呼出声。
傅无痕瞥了她一眼,唇角一挑,似是嘲弄她的无能。
腾玥怔怔地望着男子冷淡的神情,她的思绪有些恍惚,昏迷那段期间,她做了个梦。那是童年时,她与他初遇时的梦。只是现下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梦还是醒?
“你……到底是谁?”
傅无痕倚在窗边,双手负在胸前,语带双关地笑望着她。“这么快就忘了?”
腾玥轻敛秀眉,一脸茫然,瞧着男子似笑非笑的诡异神情,她的心里直发毛。
这些天她受了风寒,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思绪极为紊乱,不只做了关于童年的梦,更梦见自己杀了自己……
她下意识垂眸,脑中闪过一丝流光般的念头,意识虽不够清醒,却无法忽略心里认知地打了个冷颤。
“想起来了吗?”
腾玥诧异地打量着陌生的四周,大脑一片空白。
傅无痕见她恍神得紧,目中神色益发清冷。“总之,腾玥格格死了,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聂云棠,在‘倚青会’里人称云千变。”
腾玥迷惑地望向他,听着他幽幽的低嗓落入耳底,压根弄不清他话里的意思。“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在哪里?”
“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懂。”傅无痕并不打算同她说明。
恍然瞬间,腾玥有些懂了。“你把我挟持到这个地方来,意图为何?”
“你只要乖乖地当‘云千变’就成,其余不用多问。”
晕眩的感觉突地袭来,她的心一拧,吃力撑起身子,不甘被摆弄道:“不!我不留在这里!你……不能把我囚禁在这里。”
这恶徒究竟用了什么方式潜进戒备森严的豫亲王府,将她绑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为何,她完全不明白,更无法想象。
一思及此,腾玥又觉心绪一阵翻腾,胸口随即泛起刺痛。
瞧着她褪成纸白的脸色,傅无痕唇角蓦然扬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除了留下,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若是我大哥发现我失踪,迟早会领兵找来这里。”
“若是腾玥格格没失踪,镇国大将军领兵来这里做啥呢?”傅无痕不怒反笑,淡淡扬起的唇角,荡着耐人寻味的弧度。
她勉强稳住内心的浮乱,有些艰难地启唇道:“什……什么意思?”
傅无痕高深莫测地深瞅了她一眼,直觉她的话问得有趣:“你很聪明,应该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难道有人取代了她的身分留在豫亲王府?蓦地那天那个自己杀自己的怪梦闯进了脑海,原来……那不是梦!
瞬间,腾玥胸间暗潮汹涌,她忽然明白自己陷入了多大的阴谋当中。
“你们的目地是什么?”腾玥抑下激动的情绪,强迫自个儿镇静下来。
男子清冽的眸光闪烁着,好半晌才重复方才的话道:“你只要乖乖的当‘云千变’就成了。”
“你没有权利囚禁我!”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坠入网中却无力挣扎的猎物,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傅无痕斜瞅她一眼,半晌才朝她步步进逼道:“成!如果你想看着你额娘、大哥死于非命,大可离开。”
血液猛地冲向四肢百骸,腾玥诧异地捂住唇,颤声问:“为什么……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为你生在豫亲王府,因为你是腾玥格格!”他蹙着眉冷下脸,静静地迎视她,紧抿的薄唇似藏着肃然怒意。
无由来地,腾玥被他眸底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酷孤傲,捣得心头一颤。
记忆中,也总有个人像他这般……腾玥晃了晃头,甩去脑中荒谬的想法,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他错当成“他”。
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重新面对眼前的事实。“你到底是谁?”
“这你不必管,你只需明白,豫亲王府的生死全看你之后的表现。”一丝淡笑掠过他的唇,他的脸依旧毫无表情,可深邃的黑眸却将她黯然的思绪纳入眼底。
腾玥死死地盯住他,痛恨这种被人掌控的无力感。
“不过是囚犯,还需要什么表现?”她心有不甘地咬着唇,晶灿的眸因为怒意熠熠生辉,意外点亮了过分苍白的脸色。
“你……”他低吟了会,见她脸色青白,额角渗着一层冷汗,于是缓下眉色,沉声道:“你暂且歇下吧!”似不愿与她多做接触,傅无痕冷淡而疏远地在彼此间划出了千山万水,不容旁人越界。
他这般态度,激得腾玥心火大炽,从小到大没人敢用这样的态度待她,而他竟然对她这样的无礼。
腾玥深深地将他深刻的轮廓刻划入脑海,随后侧过脸,不再多看他一眼,摆明了不吃他那一套。“你可以下去了。”
她不断提醒自己,此刻她只能安分地作壁上观,待时机成熟,她才能在逆境中夺回主导权。
再者,为了额娘、为了大哥、为了豫亲王府,她也不容自己自乱阵脚,即便心中郁闷万分,也得咬牙忍下。
只是……他那张可恶的冷脸,她会记一辈子!
傅无痕文风不动地杵在原地,瞪着她胆大妄为的倔强背影倏然蹙眉,他会让她明白,在此处,谁才是主子!
初秋的天色晚得快,飕飕的风不断刮着夹门帘,逼得随风摆荡的帘子不停敲着窗板,发出不规则的声响。
屋里的炭盆虽暖了一方天地,但向来耐不住寒冷的腾玥却依然痴痴盼着窗外,渴望那个固定为她送药、换药、送膳的丫头能为她提来炭盆,为房里添几分暖意。
也不知这是不是冷面男子的刻意安排,她所在的厢房位置清幽雅净,仿佛被隔绝在一处清冷静默的地方,除了飕飕的风声之外,再无其它声响,凄凉寂寞的感觉,紧紧揪着她的心。也许真要见着人,会是件不容易的事。
冷风不住侵袭,若真要这样窝着等人来,说不准她已冻成冰人了。腾玥窝在床榻上酌量了好半刻,耐心渐渐消失,索性不再隐忍,打算出去看个究竟。
谁知道,她方打开门探出了头,一声惊讶的嗓音便传入耳中。
“云、云云云姑娘!”
她以门扇为掩,怯怯地望向远处那剑眉星目,浑身洋溢着一股阳刚味的男子,低声问道:“你是?”
“我是老武子。”他扬着笑,报出大名。
武略之前些日子便听说“云千变”因任务受伤而回到“倚青会”,为求安全,老太爷便让她回到近郊分会,与大伙儿住在一块。
虽然老太爷及大当家在“云千变”休养这段期间,下了严禁干扰的指令,但能有缘一赌“云千变”的庐山真面目,他简直兴奋得丝毫掩不住好奇的眸光,将她打量得格外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