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可能无视她的生死?要是能够无视,我不会心如刀割!”那痛,像是无眼的刀刃剐在心口,一刀一刀地切割著,伤得血肉模糊,却又得要故作自若,不让她发现。
“既是如此,又何必掩藏真心意?”无咎挲了挲光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这么著吧,幸儿就在这儿,又有床,还有我守门,你要为所欲为,不会有人发现,等到明天一醒,男欢女爱,皆大欢喜。”
“你在胡说什么?!”他非常想一掌打死这混帐!“幸儿病成这样,你还有心情胡说八道!”
“我亲眼见你亲她,你已经坏了她的清白,还想不认帐?”
“我只是在喂药!”
“喔,喂药啊?晚些我就如法炮制,喂幸儿喝药。”
“你敢?!”浓密长睫底下,杀气毫不掩饰。
“你说呢?”字句带著轻浮的笑,十足的挑衅。
“我懒得理你!”抽回视线,长指轻拾她滑落香腮的几绺发丝。“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闹。”
说他在胡闹啊?“担心幸儿?简单,承诺我,我就教你怎么救。”
宇文欢抿嘴不语。说到底,还是在拐弯抹角地戏耍他吗?
“……你不是没看过我发狂的样子。”一旦失去理智,他是六亲不认的。
“改天也让幸儿瞧瞧吧,咱们来赌,赌她怕不伯。”语气一迳地轻佻,恍若压根不把困扰他多年的痛苦看在眼里。“你那半人半妖的神情幸儿不是没见过,再加上你中箭未亡,她非但不怕,还谢天谢地,你认为你发狂她会怕吗?”
“她不怕,我怕!”若是在他意识不清的状况下置她于死,他会亲自手刃自己。“那年在市集,江湖术士说,终有一日幸儿会因我而死,你要我怎能不怕?说不准哪日我发狂了,失手杀了她……”
天,光是想像,麻感便震动得如此可怕,若有朝一日成真了,他……
“怕什么?你这些年来修身养性是假的?只要你把性子控制好,别让自己发狂,不就什么事都没了?”无咎懒声打断他。“况且,幸儿是孤死命啊,既是孤死,又怎会因你而死?”
“我……”是啊、是啊,听起来就是恁地简单的一回事,但无咎不是他,他不会懂他心里的苦。
“一句话,救不救?”
“救!”毫无挣扎。
“很好。”走向他,无咎脸色再正经不过。“只要你附在幸儿的耳边说,你不准她死,等著她伺候一辈子,一炷香内必醒。”
“这么简单?”
“简单?”他弹了弹宇文欢玉白圆润的耳垂,说:“是很简单,你却连这么简单的梦都不肯让她作。”
宇文欢无言以对。
幸儿要的不多,但他能给的却不是她要的。他不娶亲,绝不留子嗣,幸儿会懂他的痛苦吗?
“还不快说?”无咎催促著,不给他时间伤春悲秋。“怎么?害臊?行,我去守门,今晚,敬请快活。”
话落,还真的转身离去,带上门,隐约可见他就站在门外几步远。
宇文欢咬著牙,真想问他究竟是什么居心,竟硬要将幸儿和他凑成对……
转头看著依旧沉睡不醒的病美人,他缓缓俯近,凑在她耳边,低柔呢喃著。“幸儿,本爵爷还在等你伺候一辈子呢,你敢逃,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绑回你。”
这是他搁在心底好久的话,是承诺,是誓言,不敢轻易逸口,就怕自己做不到。变数太多,世事变化也太快,不敢将她搅入他的生活,就是怕终有一日会因此而失去她。
但,若终有一天都势必要失去,他宁可曾经拥有过。
哪怕黄泉路上不相逢,他也能在黄泉路上回忆这段锦绣记忆。
“……欢哥哥……”细微的嗓音几乎快要隐没在窗外的飞雪之中,但他听见了,立即张眼,锁住她虚弱又惨白的脸。
“你醒了?”他忍住心底的狂喜。
“欢哥哥……”无血色的唇颤了下,雾气立即弥漫她的眼。
“嘘,没事的,没事的,天大的事塌下,都有我撑著。”他难得哄她,原本想拍她胸口,但想到她年已十八,于是放弃。
同处一室、同在一张床,早已避不了嫌,但他还是想要守住最后的礼教,好缚住他最后的意志。
“别不要我……”她气若游丝,仿佛他敢再说一句不要,她会立即气绝身亡。
“我方才不是说了,还要你伺候一辈子呢。”
“真的?”不是她听错了?“方才,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该往哪里去。却突地听见欢哥哥的声音,我想也不想地朝声音来源来了,一张眼,便瞧见你……欢哥哥,你答应我了,不能骗我。”
“我何时骗过你?”一股热气从眉眼烫出,令他说起话来倍感艰涩。
“有,你也说过要我伺候你,但这些年却在避著我……”扁起嘴,哀怨控诉,泪水凄绝地滑落,好似他负了她多惨。
“我在怕。”这丫头果真是心细如发,什么举动都逃不过她的眼。
“别怕,我说过了,我不怕的,欢哥哥是欢哥哥,永远都是救我、怜我、疼我、宠我的欢哥哥。”她手动了动想抱他,却发觉完全使不上力,气虚得像是只要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似的。
“嘘,别说了,再睡一会,待睡醒后会精神点。”暗夜里,他的呢喃格外的温柔。
这丫头说话真甜,字里行间完全不著情爱,但字句里头却刻画了她的情,是要他心疼至死吗?这丫头……
“别走。”
“丫头,你再睡会,等你病好,要说到天荒地老也由你。”
“别……”嘴一扁。泪水又成串滑落。软缎般的黑发衬着小脸,更显羸弱青惨。
宇文欢叹口气,“我要是待在这儿,会坏你名节的。”长指轻拭她的泪,温热的,像是要从指尖渗入他的体内,暖和那颗向来冰硬如石的心。
这心一软,就真无回头路了。
“我无所谓,横竖我一辈子要伺候欢哥哥的,我不嫁人。”她用尽全力揪住他的袖角,虚软无力地说:“欢哥哥,陪我睡,我又怕又冷……”
“傻丫头。”再叹口气,他微掀起被,合衣躺在她的身侧,故意板起脸。“快点睡,还有很多军务要我忙呢!说什么要帮我,终究还是累及我!”
回不了头,就别回头了!他暗自下了决心。
“我会很快好的。”她小声喃著。若是不注意,会以为是她气虚所致,但实则是她偷偷把脸偎进他的怀里,隔著衣料感受他胸膛底下的心跳,不知为何让她突觉羞涩。
“口说无凭。”
“欢哥哥……”嗯,她最爱欢哥哥的坏嘴了。
他的性子清冷,若是不在意之人,连看一眼都嫌多余,唯有在重要的人面前,才会格外严厉和口是心非。
这一点,她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发现了,也发现欢哥哥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等你病稍安妥,我要无咎立即护送你回府。”声音冷沉,说的是命令,不容置喙。听见她想说什么,他又道:“丫头,我承诺你,绝不会再赶你走。”定睛在她略生红晕的颊,他确实应允了誓言。
低头轻抚过她的唇,俊面微覆薄红地撇开,他轻声说:“幸丫头,你该知道我不给承诺的,既然允诺你,代表我的心意绝不变,镇远侯府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就连我也不能赶你走,你可满意了?”
幸儿呆呆地瞪著他红透的耳根子,傻了好一会,粉颜跟著迅速窜红,不知道要回应什么,只能直往他怀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