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亲弟,我没必要利用你,但若你也想救幸儿,肯定会帮我。”
“大哥,我想说的是,倘若我能够被你利用,就请你利用吧,我很乐意被你利用的,就怕你连利用都不肯。”他朗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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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八跨越初九的子时开始,锁链声刺耳地在房门外响起,宇文欢差人点亮府邸所有灯火,他守在床畔,而无咎则落坐在屏榻上,外头则有著下人们接力持咒的诵经声。
子时慢慢地移到辰时,天色早已大亮,尽管迷蒙带雾,迎亲队伍还是奏乐喜闹地朝宫内而去。
宇文欢垂目,等待著时间流逝,感觉一刻钟拉成了一年般的漫长,等得他如坐针毡、心烦意乱,却还得分出心神,探著幸儿微乎其微的鼻息。
心在抖著,冷汗在掌心湿透一片。
长这么大,他从未如此惊惧,征战数回,未曾畏惧过,但此刻却如临大敌,让他坐立难安。
他得要顾著幸儿,还得要控制体内那股快要破体而出的狂意,他……撑得好苦,却又甘之如饴,倘若捱过这一晚可以换来幸儿下半辈子的无病无痛,要他再献上一只眼,他也无二话。
只求老天乞怜,不求怜他,怜幸儿吧。
过了许久,外头迎亲阵列回府,欢声雷动,他心里再松口气,抬眼时,无咎已意会,毋需言语,随即开门离开。
公主既已过府,千蛛红该是带在身上,现下向她取来,再备同其他药材,拚死也要护住幸儿的心脉,若真不及,哪怕是用追的,他也要追上黄泉,与她并行而走。
他的幸儿怕孤独,怕寂寥,怕死……他比她还怕。
看着她。他的心凄楚得快要拧出血来。
此时的她病气缠身,死气绕眉,眼窝深陷,秀颊凹削,整个人苍白得几乎透明,恍若只要他一阖上眼,她便会立即消失不见。
轻掬起她的手,凑在唇角亲吻著,他喃喃自语。“幸儿,醒醒吧,我还在等你,别让我独自走完绵绵长寿啊……”
第五章
“爵爷,药来了。”
无咎入门的瞬间,宇文欢已接过了药,快步来到床畔,细心吹凉,神色有些恍惚,好似只凭意志力强撑著最后一口气。
他饮了药,再慢慢注入她僵白的唇,一口接一口,全都是她的救命药,他一滴不剩地全都注入她的口中,屏息等待著奇迹出现。
已到掌灯时分,满府通亮,前院丝竹声嘻闹声不绝于耳,他全神贯注在幸儿的身上,却突地听见身后的锁链声逼近,回眸,竟见鬼差穿门而入——“滚开!”他声色俱厉地吼,鬼差随即又被弹出门外。
混帐东西,倘若他有碎魂之力,岂容这些鬼差再三入门?!
“爵爷,你歇会儿吧。”
“我睡不著。”没有亲自在鬼差面前留下幸儿的魂魄,他不会阖上眼的。
无咎见状,也不再相劝,静静坐回屏榻。
两人不再言语,时间滞闷地牛步前进,就等著跨越初十的子时。
宇文欢青黑眸子眨也不眨,直瞅著床上的人儿,许久,瞧她卷密的长睫轻颤了几下,他内心狂喜,却极力压抑著。
“幸儿?幸儿?”声音如风轻哑低喃。
幸儿眨了数回眼,疲倦地张了开来,落入她眼底的是张憔悴得教她心疼的脸,想要伸出手,却发现全身乏力得紧。
“欢哥哥……”就连话都说得有气无力。
“幸儿、幸儿!”他咬著牙才能忍住那几欲疯狂的喜悦,眸底流淌著他激越的相思,轻举起她软弱无力的小手,凑到唇边轻吻著。
“外头下雪了吗?”她艰涩地喘了口气,纤指轻触他的颊。“欢哥哥,你的脸……湿透了。”
这水,是温的,黏腻的,深情的,透过指尖渗入她的魂魄。
“是啊,外头降大雪呢。”他含笑,未觉视野是一片模糊。
“傻瓜……”触上他的眼罩,她闭了闭眼,眸底满是泪水。“这一回,你又做了什么?为了保我,你失去一只眼,如今再保我,你又失去了什么?”
“我留著看不见你的眼做什么?”他粗哑的回答。“这世间若无你,我还留著眼做什么?若能保你,我连命都能换。”
多高兴,该高兴,欢哥哥竟然愿拿他的命换她的命,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我本该死,你又何苦呢?”泪水淌落,像一颗颗晶亮的珍珠。
“谁说你本该死?”他眯眼低咆。“我要你活,你就给我活,难道你想要当个失信背约的小人?”
“……说得真严重。”失信背约呢。唇角满足地勾弯著,却突地又想到——“今日是何时了?欢哥哥不是要娶亲吗?”
宇文欢神色闪烁了下。“今日初九……不,已经初十了,昨儿个庆儿代我迎娶,现下该是已在喜房待下了。”正值年节,没有宵禁,府外喧嚣不过丑时不停歇,子时的报声传来,他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几乎要谢天谢地了。
幸儿瑟缩了下,想抽回手,却发觉被他包覆得好牢。“欢哥哥,洞房花烛夜……”她清楚知道欢哥哥迎娶了夫人,且对象肯定是来自宫中,不用多问,就是公主,虽说无关男女私情,但是心还是隐隐发痛的,一阵麻感盖过喉口。
他冷声哼著。“我要的千蛛红已到手,管那女人如何。”
她惊呼。“欢哥哥……”早知道欢哥哥只是利用对方,但不知道他的心可以这么狠。
“不管,今日我要在你房里待下,谁都不准赶我。”他难得蛮横,索性撩袍上床,硬是将她挤入床内侧。
“若是如此,我就先告退,你们尽情男欢女爱。”
无咎戏谑的笑声传来,他回眸瞪去,耳根子一阵惨红。“给我滚!”
“唷,没利用价值了就这么驱赶?丫头,你得要小心了。”无咎装模作样的咳声叹气,临走前又道:“不过,爵爷啊,再一个时辰后我会再送一帖药,你动作得快,可是……我想应该也慢不了。”
“给我滚!”想重咆,但思及幸儿初醒,他不免又收敛起来,回身将她搂入怀里。“幸儿,陪我睡,为了你,我好几夜没阖眼了。”
“……”她想赶也赶不了啊。
看著欢哥哥委靡疲惫的神色,她不舍地轻轻抬手环在他的腰上。唉,这些年一旦病起,她老是昏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等著她清醒的人,想必万分痛苦的,是不?
若能活,她何尝不想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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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公府东方主院,小巧花厅别出心裁地建在拱桥上,霞纱幔为墙,卷雪轻扬,从微扬的纱幔缝中,可见拱桥底下的人工湖泊,可惜时节不对,无清莲妆点。
不一会儿,丫鬟从院落拱门一路冲上桥,气喘吁吁地道:“公主,驸马确实是在北偏楼里,正、正……”
“怎么?不会说?”坐在主位上的女人花容月貌,俏颜粉雕玉砌,然眉宇噙威。“来人,拖下去,剪了她的舌头。”
“公主、公主饶命!驸马在驸马义妹的房里,正照料著她。”丫发抖抖抖,不敢说驸马照料得很用心。
朱香吟哼了声,起身,左边奉茶的丫鬟退下,右边捏揉的丫鬟也急忙退开,“摆驾!”
混帐东西,她沉著气不动声色,对他客气,他是当福气了?
今儿个她要好生地瞧瞧,马御医口中不可多得的版画大师、宇文欢愿以婚嫁换取千蛛红,且胆敢因为照顾她,而让自己独自回宫归宁的破病义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