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栋很漂亮的法式别墅里的灯亮了起来,对讲机也传出声音.
“干么?”声音是很不爽的,很齐派的调调。“我不是给你钥匙了吗?”
退缩了下,她强迫自己镇定,清了清喉咙回答,“我有事找你,可以吗?”
“废话,不是来找我,难道是来找鬼的?”没好气地咕哝了句,镂花铁门打开来。
通往建筑物的这条路,幸多乐走得像是一辈子那么久,而屋子的主人早已不耐地开门迎接,双手环胸的倚在门边,看得出他很不爽。
“来干么?”语气一样很冲。
“……我想看版画。”喔喔,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有病啊,晚上跑到人家家里看版画!
“版画?”重重地哼了声,他转身入内。
幸多乐跟着走进,却见他迳自拐进二楼,不知他意思的她,也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既然不想理她,又干么要让她进来?
正恼着,却又见他从楼梯转下,手上拿着版画,脸色臭得像刚被倒了笔上亿的债一样.
“喏,既然喜欢,干脆送给你,你觉得怎样?”东西一给,他转进了隔开厨房的酒吧,替自己倒了杯酒。
“我……”摸了摸版画,上头凹凹凸凸的,闭上眼,似乎能够在脑海中勾勒出版画印出的画像。她张口欲言,然而对上他又冷又冒火的眼,有些话实在很难说出口,咬了咬牙,她豁出去了。“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但我也不是很想看到你,今晚特地过来,是因为你……”
“因为我怎样?”他眸光如火炬炽燃,拿着酒杯走来。“为什么不想看到我?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嗄!你说啊!”
简直是快要把他给气死!
“你没有得罪我,你……”算了,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赶紧说完正事才要紧。“我只是要跟你说,你……”
“说什么?要我别靠近赖咨云?说你不想看到我跟她太要好?还是你又要该死的恭喜我?!我长这么大,真他×的没见过像你这么欠揍的女人!”她若不是女人,早被他掐死千百回!
幸多乐怒眼瞪去。“是,我知道,我是欠揍,虽说我梦见的还只是不够完整的片段,但我已经发现我很欠揍了,你可以不用再警告我!”
“梦见?”
“你的前世,我的前世,赖咨云的前世!”很怪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她没有证据,所以,现在能做的,只有警告现在的他。
“然后?”他像听出兴味,等着她的下文。
幸多乐单手拿着版画,而另一只手则揉着愈来愈抽痛的太阳穴。“怎么?你想跟我聊前世?”该死的,昨晚想了一夜没睡,现在脑袋痛得像是要裂开似的。
“你如果想说,我就听。”
“是吗?”垂下眸,思忖着该不该说,就怕她现在要说的,也是杂乱无章。
“说啊。”他不耐地催促。
“难道你没想过,前世之梦像个暗示,在脑中重复播放几百次,不就日久生情了?”她抱着昏痛的头,觉得脑袋一片混乱,难将她的想法妥切说出。“就像一只狗,若会作梦,梦我个千百回,当它见着我时,肯定也会认为我是它的主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声音怒而低沉。
她在否定他吗?否定他的感情吗?!
“我想说的是前世,前世已只是前世!今生再重逢,宇文欢已经不再是宇文欢,幸儿也不会再是幸儿!”她的第六感神准,而她直觉认为赖咨云有问题。
她今生拥有幸儿的脸,但不代表她一定是幸儿!
到底要她怎么说,他才会明白她的暗示?不想把话说得太明,是怕他希望落空,从此又要寻寻觅觅,怕他……不,也许是她怕,她怕他误会她在妒忌,误会她在挑拨,怕他讨厌她!
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误解她,但不可以包括他。
齐子胤哪里明白她心里在挣扎什么,他只知道他快要发狂了。
“你给我闭嘴!我不准你否认我们的前世!谁管宇文欢到底还是不是宇文欢,幸儿还是不是幸儿,我要的不是过去的皮相,过往的姓名,而是轮回不灭的灵魂!”他像只狂狮暴喝。
顿了一会,沉痛地深吸一口气,他继续说:“你说,为什么你会梦见前世?为什么我会梦见前世?那肯定是一份放不下的感情,告诉自己哪怕是耗尽了来世也要再续情缘,要不,为什么别人梦不见,就唯独我们梦得见?”
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宇文欢和幸儿早就湮没在过往历史里,他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五百年前,五百年后,他搁在心里的,只有一个人!尽管时空变了,她换了容颜,他也知道她是谁!
我们?他说的我们,是指他和赖咨云?他们完全没有她能介入的缝隙?
“所以,你认定赖咨云就是你要的女人?”纠缠住他记忆的人,是前世的宇文幸,而赖咨云顶着宇文幸的脸来到今生,也就注定了今生与他相逢?而且,他们手上还缠着他们彼此相认的胎记!
这该死胎记的存在,一再地破灭她的揣测。
难道她的想法真的错了?但是,胎记可能只是巧合,可能只是……虽说她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可以确定赖咨云不是幸儿。
齐子胤沉默不语,眼色隐晦地瞪着她。
“她不对劲!”她突吼。“她的执念太强,整个人有点癫狂。”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好羞愧。这算什么?她竟然在攻击赖咨云?尽管讨厌她,但她怎能在他面前说她不是?
齐子胤黑眸抽紧,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背负着两世记忆,正常人都会锵乱。”
“那你我也不正常了?”
“不,因为我太确定我要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他的信念坚定到无人能移,只是偶尔会在夜里吓醒或者是哭醒。
“那我呢?”其实有病的是她?太过冷静,甚至潜修命理,其实是她有病?她若正常,就该像赖咨云一样,随时处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像是一颗不定时的未爆弹,何时发作也不知?!
“你?应该问你自己吧!为什么你承载两世记忆,却能够清楚分辨前世今生,为何没被记忆混淆?你想要追求什么,要的是什么?”
“我?”她想追求什么?老天给她天赋,究竟是要她如何善用?“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暴眸眯了起来。
“老板说,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但……”
“老板、老板!我去你个老板,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叫得那么亲匿,怎么就没听你叫我好听一点的?”他再也忍不住,跨前一步用力摇晃着她,摇脱了她手上的版画。
版画落入地面,啪的一声,横切裂成一半。
“啊!版画!”幸多乐挣脱他,心疼地看着,却突地瞥见版画是由两面上下嵌成,里头竟藏了一支银簪,其身扁平,刻着莲花图纹……
那是欢哥哥唯一送过她的东西,她珍惜得要命,偶尔上街时才要良儿替她戴上,其余时间全都收在锦荷里随身戴着,就像欢哥哥在旁。直到那年下杭州,她把扁簪偷偷放入版画里,一起供在佛旁,以祈求两人长命百岁,白头到老。
她还偷偷祈望着,如果有来生,当她看见这支簪,就会想起欢哥哥是多么地疼她宠她……
欢哥哥……那是谁的欢哥哥?
“多乐、多乐?!”
她眼前一片花白,神志涣散之际,目光落在眼前俊美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