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嗄?不然呢?”
“是我瞧见她要落崖,扑上前抓住她的脚,伙同附近游客一并救人,而后下山转送医院的。”
“是这样?”齐子胤黑沉的眸微微眯起。“我在医院醒来时,医护人员说,是有人将我们从防坠网救起的。”
“那个地方并没有防坠网。”于文依旧嘻皮笑脸,继续泡他的茶,闻他的香,客人不捧场,他只好自娱娱人喽。
“我知道,但是……”不是他看不起这男人,而是依当时的状况,就算他真的拉住了多乐的脚,也不可能拉得起两个人。
两个人下坠的速度会产生多大的重力,岂是他抓得住的?就算他真抓住了,也该是跟着一起坠跌!
所以,他在说谎。
为什么说谎?
但,依当时的状况,若没有防坠网,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得救的?
“也许是你们两人有缘,佛陀慈悲,今生注定要还你们一世姻缘。”他突道。
齐子胤看他一眼,见他端着茶杯示意他接下,他只好闷声伸手端着,却决意不喝。天晓得这里头掺了什么?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被玩到身败名裂。
“该还的,还是要还。”于文语带禅意,蓦地眼睛一转,又凑近他。“欸,你喜欢多乐吧?”
“吓!”这人说话都是这么跳的吗?
“好吧,换个方式,就算你现在还没喜欢她,也只是还没,到最后还是一定会喜欢她。”
齐子胤又咬了咬牙,发现牙关好痛,牙快坏了。“我们可不可以用正常一点的方式说话?非得要这么高来高去的吗?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好吗?”好像他智商很低似的,老听不出一团谜。
“简单一句话,你们是天生一对。”
“我听你在放屁!”毫不客气地打回去,言语用词和回答速度可媲美乒乓球对打,见球就杀!
“……真是文雅。”
“文雅不能当饭吃!”谁说搞艺术的一定要很有艺术气质?难道不知道艺术这一行里,多的是带有怪癖和偏执的疯子吗?天才笨蛋通常是一线之隔的!
“那倒是。”于文很认同。“我算过你和多乐的命盘,你们两个是天生一对,绝对是骗不了人的。”
“抱歉,多乐说过了,我还在等我的命定之人。”怪,他竟然叹气了。
知道梦中女孩是命定之人,这份久悬的空虚惶然总算要尘埃落定,为何他却一点都不开心?
“她是个窥梦者,却也不见得悟得透。”
他猛然抬眼。“你的意思是说,多乐也有可能是错看?”糟,心底竟有抹狂喜在暴动,为什么?
“……你变笨了。”于文敛眼咕哝了声。
“嗄?”
抬眼,他又笑得和蔼可亲。“我的意思是说,人总有盲点。你知道吗?站在山颠可以眺望山底全景,却是看不见山底啊。”
“你现在是要考验我的国文能力吗?”
“……真的变笨了。”又用力地咕哝了声。
“嗄?”欸,这人很怪耶,话都是含在嘴里说的,给谁听啊?
“你可以看得很远,却看不到离自己最近的距离。”叹气了。
齐子胤闻言,黑邃眸子眯出杀气,慢慢地移动茶几上极具价值的骨董茶杯和茶壶。
“你在干么?”于文不解问着。
“看不出来吗?”准备就绪,他准备——翻桌!
“欸,齐子胤你来啦?”
耳边传来充满活力和热情的嗓音,他回头探去——明明就是一张很顾他怨的脸,但一见她笑,一听她聒噪说话,他的心便暖成一片,像是融了心底那块千年冰石般。
“对不起啦,我想跟你联络,可是今天预约太满,实在是没时间,刚才一结束我就往外跑,但小梁跟我说你跟老板在会客室,我就来啦。”
吱吱喳喳地快生解释完毕,幸多乐便转头对着于文。“老板,我要问你一件事啦!”
厚,终于被她给堵到了吧。
“我已经解释完了,幸丫头。”声音很无奈。
倏地,那双黑眸犀冷如箭痕,灼然定在于文脸上。
“又怎么了?”于文用力叹了口气。“我又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
“你……”迟疑了下,齐子胤撇了撇唇,很正经地问:“你刚才叫她什么?”
“幸丫头啊。”他装模作样地咳声叹气。“我心情好的时候,叫她多乐,心情不好时,叫她幸多乐,心情很烦躁的时候,就叫她乐乐,心情很无奈时就叫她幸丫头,行不行?可不可以,齐大爷?”
“你讲那么多干什么?要不要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一遍?”他翻脸此翻书还快,听这男人故意在话语之中添加两人相识已久的各种匿称,让他不爽到快要爆!“你在炫耀啊?嗄?”
于文狭长美目直瞅着他,像是被他狂风暴雨般的火气给吓着,又像是颇享受他这火爆又不知掩饰的直率性子。
“性子多少还是会有些长进的。”他喃喃自语。“总算学会发泄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阴冷的表情微微扭曲了齐子胤俊美的外貌。“幸多乐,你家老板有病啊?说话老是含在嘴里,他到底是打算说给谁听?”
对上他暴跳的眸光,幸多乐只觉得超想笑。“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我家老板一直是这个调调的,他人很好,你何必那么生气?”
“你又知道他好了?天晓得他哪天把你给卖了,你还笑嘻嘻地帮他数钱咧,笨女人!还有……喂喂,我在说话,你在干么?”
“我?喝茶啊。”她拿起茶杯准备喝两口。
他话多不渴,她可不一样,随便说三两句都会让她很口渴的。
“别喝,有毒!”齐子胤冲上前拨开茶杯,烧烫的茶水却这么淋落在她手上。
幸多乐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瞬间烫红的手。“……其实你很讨厌我吧,其实……”话未完,她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再下一刻,人已经腾空出现在洗手间,手不再感到炽烫难耐,被水龙头汩汩冒出的水给浸得透凉。
“你是笨蛋还是白痴,烫到也不知道要赶快冲水吗?你老师没教过你冲脱泡盖送吗?”怒火轰隆隆、轰隆隆地贴着她的耳边,不断掷弹爆炸。
“是谁害我......”张口要开骂,却对上一双噙满着担忧和不舍的眸,瞬间冷却她方燃的怒火。
这个人嘴很坏,脾气很坏,她老早就见识过了,可,既然有心要坏,就麻烦一路坏到底呀,干么没事突然对她这么好?
“哪,还痛不痛?”问得粗声粗气的。
“……”
“干么不说话?”瞪她,却见她相当漂亮的眸子漾着雾气。“有那么痛吗?”
用力闭上眼,她闷声说:“谁害的?”
“我不是在赎罪了吗?”说着,长指动作俐落地分开她每根葱白手指,确定每个伤处都能被清水洗礼,而后目光落在小指上头,脱口说:“没事戴什么戒指?这样烫着时很麻烦的。”
想了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尾指脱下,戒落,指圈上竟遗留一道红。
“喂喂,想把我的戒指拿下来,好歹也先跟我说一下,我自己拔嘛!”光火的瞪他,却见他一双深邃眸子像是要暴突般,不由得问:“怎样?见鬼啦?”她煞有介事地在洗手间里看上一圈,而后确定,“没有啊。”
她有阴阳眼,看得见不该存在之物,所以很确定此时此刻,这洗手间干净得不得了。
“我也有戴尾戒。”他突地伸出左手。
她恍若早已习惯他急速转弯的说话方式,倒也不以为意,很随口地说:“嗯,左手嘛,防小人用的。”确实,他身边小人肯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