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以前跟我哥上山,见他玩过几次。”舍去护目镜,苏洛目光游移在所有俯冲而过的人身上。
“你哥?”
“嗯……”正要回答,一声宏亮的叫唤远远便传了过来。
“苏洛!”
挑起眉,苏洛瞪着来人:“臭小P!为什么没叫我起床啊!”说着,拳头抡起就飞了过去。
嘻笑的接招,Play不敢大意,忙解释:“拜托呀女王,您可是早上才被送回来,看你睡得这么熟,展说别叫醒让你继续睡呀。”
“唔……”原来是那家伙带他回房的……苏洛脸蓦地一黑,该不会又是用拎布袋似的将他扛回房间吧?依那家伙早先的作风,的确不无可能!
“怎么了?”Neil见他脸色不对,问道。
“没……”
“啊,对了!展也在这哦,应该等……”
Play话未落完,周围突然地响起一阵惊呼赞叹,全场目光焦点适时被一抹腾跃进空中的黑色身影上。刺眼的阳光下,苏洛抬头的视线微微眯起,缩减的范围内,依旧挡不住那人俯冲翻身划过半空,跃进瞳孔时的顷刻画面。
三百六十度回旋翻转的纯黑色身形宛若一幅画,就此倒刻在一大片湛蓝晴空之中,浑然天成的优美姿态自得而敏捷,丝毫不多余。每一次,总在他眼底无限停留。
注八:Goofy,站板上,右脚在前做重心支柱。Regular,站板上,左脚在前当重心支柱。Goofy change Regular:因为右脚受伤(板手通常以惯性那脚做前位重力支撑),所以换成左脚在前。
注九:Terrain Park,领域。跟极限室内场的PARK一样,利用天然地形与地势做特技的地方。俯冲滑下时的斜坡地通常有两种玩法,一种是北欧式滑雪,另一种就是自由式。
第十章
短短几秒内的事,那样美丽而精致的一幕却长长拉住众人的目光。
姿态变换间,落地快而迅速,未有顿挫,板子顺势下滑时大弧度弯转而行,雪板捷俐地刮起身后一迹白色烟花,身体重心猛然转换,“刷”的一声,滑行轨道瞬间戛止在终点上。
周围爆出了一片欢呼,而那人仿佛未觉,仅是毫不恋栈而冷漠的摘掉护目镜与手套,弯身拆掉鞋套便转身离开。苏洛目光紧跟着那道背影,一点也不稍息,瞳孔里的追逐容不下别的景物,甚至是在场的哪一个谁。为什么还是感觉不对。
而在与那双眼眸无意对视的短短一秒间,他蹙起的眉眼缓缓展开,终于明白。
为什么起初乍见时的惊喜让人赏心悦目而不可自拔,却隐约觉得怪异而仍无法释然,现在,苏洛恍然大悟。这就是所谓……天才的傲慢吗?
天才,的确拥有骄傲的本钱。像这样的人,他也认识一个;模糊忆起远在另一端那个有着一双绿眸的家伙,虽然不赞同,苏洛却免不了潜意识对他的赏识。同样剽悍的像要将败将给践踏在脚下的傲然,不同的是,那家伙在感到愉悦的同时,从来也不吝于展露出鄙夷对方的不屑笑容。
而这个男人,那张仿佛绝无仅有般深刻线条的冷漠脸庞上,在得到周遭的最高认同时,却连一丝丝“表达”都没有,那只是张薄薄的面皮带着一个人的灵魂罢了。
这个男人,对一切淡漠得似乎没有了情感。
……真的是如此吗?
苏洛暗嗤了声,走了过去,不顾身后Neil惊愕的叫唤。
“少骗人了。”
闻声,缓缓回头的人微微拧起眉,视线瞥向他的右膝,“你在这做什么?”
“你管得着吗?!”挑衅似的回话,不意外对方无波无绪,苏洛掀起眉眼,硬生生压下顷刻左腿涨痛的感觉。彻底转过身,展靖尧面色淡然,却出口强硬:“看来你还是想学?”
“不行吗?”苏洛又说:“想学还要经过你同意?”
展靖尧微眯起眼,冷敛的目光看着他,“脚没废就不甘心?”与四周温度无异的声音。“还是不玩上一把就不甘愿?”
气一下子腾了上来,苏洛口不择言的吼道:“关你屁事啊!你到底什么心态?因为我是苏澄的弟弟吗?还是我跟他相似的脸?!”
看着他沉默了会,展靖尧最后一眸冷厉扫去,戴上了护目镜转身。
“扯到他做什么。”
两人交谈使用的是中文,有几个伙伴都看见两人的争吵,听不懂内容,也没有一个敢靠近。正滑下来的Vick听见两人的对话,脸上无不诡异的看了苏洛一眼。
还是JK跳出来,小心翼翼地拉着人,“苏洛,你怎么了?”
甩开JK,苏洛朝那背影喊道:“你,当时喊了我哥哥的名字!”
背影微微一顿,侧首,在看不清楚护目镜下的神情,只能听见那两片薄利的唇瓣说出如何单调没有起伏,却显得冷酷的声音:“所以?”
“什么?!”不敢置信的复述,少年气极的吸了口气,骤然失控的将手中的护目镜朝那道渐行远的背影丢去。
向来势在必得的骄傲双眸里,探究着他,却始终依稀捕捉不着。
“混蛋王八蛋──展靖尧!我看你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吧?!”
回应他的,只有那人依旧冷酷的背影。
第一次见向来开朗的少年如此失控,众人当真全呆愣在原地惊愕不已。
看了眼气愤调头离去的身影,疼痛的脚步显得有些凌乱,Vick戴上护目镜,低语喃骂了声:“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我是笨蛋──”
吧内偶然一角,发泄的怒吼随着钱币“匡啦”一声被投入时第N次响彻。
整个人缩在厚重衣物内,连帽子也没脱的身影就像只生气而弓背张爪的猫咪,贴坐在同张椅子上过了好几个小时,却不见他有想起身的意思。
粗鲁的按下操纵钮,苏洛咬牙切齿瞪着萤幕内被自己摔打的角色,宛若就是那个让他气到想咬死他的家伙。
一个人闷在酒吧里,时间已然过去多久他没有详算,因为吵闹的周围可以渐渐使他情绪缓和,便怎么也不愿意选择任何一个可能安静无声的地方。
那样的静默,只会让他的心情更加恶劣,只会让他想起自己内心丑陋的嫉妒心态。不知道气的到底是他,还是他自己……
终于跨出酒吧时,天色早已浓黑到看不见月色,吧里人迹杳然,有的更是在昏醉中离开,他应是最为清醒走出酒吧里的一个。
回到民宿,就连大厅也没见人影,冷冷清清。一步步跨上楼层,终于辛苦到了房间门口时,才错愕自己──忘记带钥匙。这么晚了,Play早睡死了吧……想着,伸手试探性轻轻一敲,一下、两下……终于还是作罢,挨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蜷缩在一起,苏洛盯着眼前曲起的膝盖,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无意间的急躁迫使他揭穿可能存在,或是未来可能还会继续存在的事实。
那个人可能仅有的,仅存的,就此唯一的薄弱情感表现……
魆黑夜色中,衬着清寒雪色,屋外走进一道身影,似乎待在外头已久,肩头积了层浅浅雪花。脚步缓缓踏往楼层,在与自身所属不同楼层顿住。
沉稳而序的步伐继续朝廊走去,止在尽头一道蜷缩席地而眠的身影前。
即使还是没褪去外衣,但长时间待在没有空调的走廊外,紧缩着自己保暖的躯体隐约可见颤抖。黑眸定定的注视着沉睡的面容,长睫下红润的颊色与孩子气微启的薄绯唇瓣,反之平常的祥和。